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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7章定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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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中種輯跟在黃門宦官之后,低聲問道,陛下召見,究竟何事?

  黃門宦官低著頭,半彎著腰說道:奴婢只是替陛下傳令…

  種輯從袖子里面摸出了兩三枚驃騎銀幣,塞在了黃門宦官的腰帶上,有誰不知中官最是心善…再說如果在下莽撞無知,若不小心在某些事上沖撞了陛下,不也是…

  黃門宦官飛快的轉動眼珠,左右看看,然后低聲說道:陛下剛收到了宛城收復信報…

  啊?種輯一愣,但是還沒等他想出一個究竟來的時候,崇德殿就在眼前了。

  天子劉協正在崇德殿里面背著手轉圈,見到了種輯來了,便是立刻招手,種愛卿,來來!

  種輯連忙上前拜見,微臣…

  還沒等種輯說完,劉協便是擺手,不必多禮!來人!看座!

  種輯再次謝座。

  等種輯坐下,劉協便是急不可耐的問道:愛卿可聽聞宛城之事?

  宛…宛…咳咳咳…不知道是種輯一口氣岔了,還是沒想好,反正剛張口,便是被口水嗆到了模樣,咳嗽了起來。

  漢代對奏禮儀,還沒有后世那么嚴格繁瑣。

  在漢武帝那么兇名遠揚的皇帝面前,依舊有大臣敢在他面前箕坐。

  要知道漢代是沒有褲子和內褲的。

  所以這箕坐么…

  這在后來的封建王朝之中幾乎不敢想象。當然這也和唐朝改變了上朝禮儀規范有關。

  劉協見種輯咳嗽,便是擺擺手,讓宦官去取水。

  種輯喝了一口水,也算是緩過氣來,便向劉協賠罪,說道:微臣確有聽聞此事。子孝將軍素來靜密專安,內外如一,當不至偽報是也。

  劉協吸了一口氣,如此說來,這宛城…真就收復了?

  種輯心中轉悠過幾個念頭,表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應是如此。

  劉協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若是如此…豈不是…襄陽便是可以直取武關道而入關中?

  劉協之所以招來了種輯,是因為種輯算是比較偏向于漢室,并且多少還懂一些軍事的人,還有些實際的領兵經驗。在山東之處,懂得領兵,精通軍事的人很多,但是在這些人當中還要忠于漢室和天子的,就很少了。

  劉協這么多年來,多多少少也惡補了一些關于天下的情況,比起當年在雒陽之時懵懂,自然強了不少。再加上南陽之地,是光武帝興盛的帝鄉之所,更是被劉協關注的對象。

  在東漢當下,南陽這一塊盆地,屬于秦嶺淮河的中心點上,北隔伏牛山及其東北余脈可至中原,東部則是桐柏山通往江淮,南部以荊山、大洪山、桐柏山為界溝通荊楚,西邊則為沿漢水可上溯漢中,確實可以稱之為中原心腹要地。

  之前南陽宛城,雖然一直表示是中立地位,不參與斐曹之間的爭端,但是誰都清楚這龐氏和斐潛之間的關系,遠遠比和曹氏要更親近一些,所以所謂中立也就是個托詞而已,但是這么一根扎在南陽腹地的刺,如今這么輕易的就被拔除了?

  這不禁讓劉協疑惑,隨之而來的便是有些恐懼和擔憂,難道說曹操的實力已經達到了如此地步?

  這都沒什么動靜,也沒聽說在宛城有什么惡戰,然后就攻克了?

  同時,在南陽盆地西北通往關中的道路就是武關道。這一條山道是東西相峙之時通往關中核心地區的后門。歷史上因為函谷關、潼關的險峻,正面扣關必然使東方勢力損失慘重,故而武關道成為了襲取關中的另一條重要道路。喜歡走后門的劉邦就捅了秦王朝的菊花,而現在不就意味著斐潛的菊花也露出來了?

  宛城若是在斐潛手里,因為側翼安全問題,曹軍就不太敢進軍武關道,但是現在宛城一失,就等同于曹軍可以放心大膽的在荊州襄陽一帶發動攻勢了…

  種輯低頭回稟道:啟稟陛下,這武關道雖說可進關中,然山高路險,谷深澗幽,絕非坦途。昔日高祖得進關中,乃項…呃,嗯,即便是能下武關,亦有藍田為礙…

  種輯原本想要說當年劉邦能混到關中去,是因為項羽吸引了秦朝大部隊,但是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和當下的局面非常相似么?只不過當年是劉邦和相遇,現在是曹仁和曹操。若是真的讓曹仁沖進了關中,那么按照曹操和曹仁之間的親密度來看,所謂劉項之爭根本就不會出現,屆時合力清剿關中斐潛勢力,說不得就…

  種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時此刻,種輯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若是曹操取了關中,斐潛根基被奪,幾乎可以說是氣運斷絕,從此就是曹氏一家獨大,而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當競爭轉變成為壟斷之后,還能保存多少忠君愛國之心呢?

  愛卿可知荊北襄陽之處,有多少兵馬?武關藍田又是如何?劉協問道。

  種輯啞然,然后低頭說道:這個…微臣不知…

  他只是一個侍中好不好,而且還是屬于邊緣的侍中,怎么可能知道如此重要的軍事數據?

  劉協目光閃動了兩下,又問道,若是子孝將軍進武關,又有幾分勝算?

  這…種輯低頭,吭哧半天,或有七八分…

  說了之后又連忙往回兜,不過以襄陽北上,皆為山道難行,這武關,又是驃騎多年精修,易守難攻,這勝負…也不太好說…

  劉協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如此,便是煩勞愛卿先下去,將荊北軍事整理一二,上報于朕…

  種輯一愣,旋即領命,微臣遵旨。

  劉協看著種輯退下,眉頭微微皺起。

  他作為天子,關心天下戰局變化,有錯么?

  如果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讓臣子去幫忙找些資料,有錯么?

  可是作為天子,卻不能從尚書臺那邊得到最新的戰局變化,也不能從曹操那邊得到具體兵力配比,而是需要其他的人去查看,這無疑已經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了…

  只是這信號發出去,會有多少回應呢?

  劉協坐在寶座上,看著夕陽落下,沉默不語。直至夕陽的光輝消失在大殿的門口,金黃色的地板漸漸變成了灰黑。

  酒泉。

  即便是留下了一部分人馬,供張遼在河西運作,斐潛剩下的大部隊依舊有很大的威懾力,讓西涼大戶大姓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涼州三明,現在只剩下了一個。

  原本在西涼和西域無法無天的馬賊,斐潛也拿出了人頭賞和功勛比率,再加上張遼的個人武勇,軍事才能,西涼這一塊持續游歷在大漢邊緣的法外之地,很快就會迎來一個新的秩序。

  張遼和楊阜,跟在斐潛身側,隨著大軍緩緩前行。

  這兩個人之前在平雪區之亂的時候搭檔過,現在重新聚到了一起。楊阜從西平而來,就是為了和斐潛、張遼商議定策。

  現在商議完了,斐潛準備回軍。

  雖然張遼這幾天一直都在跟著斐潛,得了不少指點,但是真到了分別的時候,依舊不免心中有些不安。

  斐潛看了張遼一眼,然后驅馬上了一旁的土臺之上,對跟上來的張遼楊阜說道:文遠、義山,不必遠送了…就到這里罷,若還有什么未盡之事…可急信上報于某…

  張遼對斐潛說道:主公,現有一事…這當下西涼投軍之人…敦煌太守趙元嗣問了幾次了,詢問這些投軍之人要如何處置…

  斐潛失笑道:投軍?呵呵…這張氏不死,便是無人投軍,張氏一亡,便是報效者眾。

  楊阜說道:聞敦煌太守趙元嗣與張氏子芝甚密…不過,與大戶交好,也是地方尋常事…

  斐潛點了點頭。

  這很正常。

  不正常當中的很正常。

  即便是到了后世米帝,好多地方議員什么的,不也是要當地大企業大財閥的臉色,叫議員攆狗就不敢抓雞。

  敦煌太守趙襲也是名士,關中人。早年他在關中的時候,就有聲名,喜好書法,所以或許也這是趙襲之所以能在敦煌待得住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的原因么…

  敦煌從延熹年間,就漸漸地脫離了大漢的統治,即便是中央朝堂派遣了太守,也往往或是在任上干不了多久,或是干脆就死在了半道上。當年大將軍何進還活著的時候,曾經舉薦趙岐去擔任敦煌太守,結果趙岐半路上就被反叛軍抓獲,費盡口舌才得以幸免,然后便是直接逃了回來。據趙岐聲稱,他在陳倉之時又遇到亂兵,只能裸身自救,躲在草叢中十二天不進食…

  裸身自救十二天不進食什么的,當然就是趙岐給自己臉皮上貼納米發光材料了,聽聽也就是了,就跟臥冰求鯉一樣,是屬于傻子篩選器,但是河西之亂象可見一斑。

  趙襲之職和之前的酒泉太守徐揖一樣,都是在斐潛還沒有獲得西京尚書臺的權柄之前,或是之初的時候,曹操假借天子之名分封的。

  當時曹操還封過一些其他的人…

  這種摻沙子的行為,是擺在臺面上的陽謀。

  斐潛當時也在向山東傾倒沙子,當然也不能拒絕曹操扔過來的幾把沙子。而且拒絕曹操提升關中或是山東的一般士族,也會讓這些士族對于斐潛的新興整體產生厭惡,不利于斐潛推動新政策,以及開辟青龍寺吸引人才。

  徐揖,趙襲等就是當時受到了曹操封賞成為了河西之地官吏的一批人。

  徐揖是山東之人,趙襲則是關中人。

  但是不管是哪里人,都一樣面對著地頭蛇的問題。

  斐潛當時沒有時間抽出手來收拾西涼,所以干脆就置之不理,讓這些人和西涼大戶爭斗,能贏了當然好,輸了也問題不大…

  徐揖和趙襲,顯然并沒有能在爭斗之中占據上風。

  雖然說沒有中央的支持,地方官吏確實難以和地方大戶大姓抗衡,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劉表劉焉,但是也并不是說一點都沒有辦法,一旦沒有了銳氣,很容易就陷于自我安慰和自我陶醉里面,徐揖如此,趙襲也不例外。

  仍按之前投軍報效之人,分批送往隴西陰山,篩選良莠之后方可入軍。為賊固非所愿,然失其規者,多欲行捷徑,不除賊心難成軍…斐潛緩緩的說道,文遠言此事,非軍事不知如何,乃問人事罷?

  主公明鑒。張遼拱手說道,這敦煌太守…是留是免,還望主公示下…

  徐揖一死,雖然明確了是謀逆,但是并不代表著所有人都相信這種說法。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在現場親眼所見。

  除了酒泉一地的官吏多有牽扯而被抓捕緝拿問罪之外,敦煌張掖兩郡官吏也是慌亂不堪,不知所措。趙襲此舉,一方面是為了向驃騎示好表忠心,另外一方面也有試探驃騎會不會留下他們的意思…

  張遼特意提及這個問題,也是想要明確一下。如果斐潛對于這些沙子的態度是要徹底清掃,張遼和楊阜當然就需要找機會動手。

  斐潛擺了擺手,暫留之。除謀逆之外,可用之,則用,不可用之,則免。非你我一言而定,需依律而評,以績定職也。

  主公之意是…張遼確定一下的說道,待任期上計,評而定之?

  斐潛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各處都需人手,文吏任用須有章程,不可擢拔特進過甚,固而往日一令而至,須臾為太守者,當絕矣。未有縣鄉之政,焉可為郡守乎?便如未知軍伍事,便可為將乎?此乃誤國之舉。

  斐潛任用了大量的底層官吏,包括農學士和工學士的轉職地方縣鄉官吏,但是這些人需要一個任期述職,評選提拔的過程,不能像是大漢之前那樣,隨便以個人的名聲,幾個人的推薦就進行任命,尤其是在任命地方一二把手這樣重要的職位上,更是需要慎重。

  對于當下來說,斐潛仍然需要大量的官僚,來管理自家治下越來越龐大的地盤,也需要更多的官吏深入原本大漢沒有涉足的區域,所以對于當下來說一個是要穩,一個是不能急。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均衡,就是階級利益和地區發展的均衡。

  斐潛現在可以一言而決,這確實是看似威風,但是實際上問題很大。斐潛能夠一言而決的原因,是他對于三國人才的熟悉程度,這離不開羅老先生的幫助,也離不開后世游戲影視劇的添磚加瓦,但是其他人呢?

  其他人會在僅僅見一兩次面之后,就能知道誰更強,誰智力更高?

  人事的變化,是跟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而變化的。

  西周末年,周王無力駕馭對諸侯國的有序統治。伴隨著鐵犁牛耕等生產工具的不斷改進,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經濟制度也隨之轉型,變革時代即將來臨。諸侯國弱肉強食,通過戰爭以掠奪土地人口和滅國,各國為了自利自存和家族利益,紛紛開展變法,被迫打破一家一族之世卿世祿制,面向全國各個階層不拘一格選拔和任用人才。

  戰國一統于秦,秦亡漢興,漢承秦制。由于劉邦本人出身寒微,既沒有舊血親貴族支持,也沒有得到傳統士大夫知識階層推崇,基于其自身利益最大化考慮,就需要對社會各階層進行合理的利益分配,因此在人事選拔上做出了沿襲軍功爵制和發展察舉征辟并行的決策。

  如今斐潛要從沿襲軍功爵制和發展察舉征辟制全面的轉型到科舉制度,這在歷史上走了數百年的路,即便是斐潛知道捷徑,懂得抄近路,不走回頭路,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從本質上講,科舉制是以客觀測評方法代替主觀判斷選人,確保了信息規則、報酬規則設計的合理性,是客觀選人方式對主觀選人方式的勝利。

  科舉制度之所以能在后世封建王朝持續使用,是因為科舉制能夠根據國家需要設立考試科目,不論門第出身,面向行動舞臺上的社會各階層選拔人才,打通了寒族百姓晉升仕途的路徑,打破了門閥士族壟斷官場的局面,從而給予和保護了平民階層為官為政的利益。

  同時,科舉制也滿足了皇權收攏和籠絡社會各階層精英為我所用要求,鞏固了皇朝的統治基礎,維護了皇帝的根本利益。

  此外,除科舉取士以外,歷代王朝也非常重視蔭補制度,即憑借父祖的資格不經考試直接做官,以維護貴族勛臣集團的利益,獲取貴族勛臣對皇帝的支持。

  在平民官僚皇權三角關系上,科舉制度都做到了一定的利益共享,只不過在斐潛當下的環境當中,這個制度依舊還是一顆幼苗…

  人事的變革,不僅是在武將方面,也是要體現在文官方面。

  從此時此刻開始,西涼是要以事定人,而不是以人定事。

  以酒泉,武威為重,以敦煌,張掖為佐;以礦產、商貿二事為先,農耕、畜牧為輔;斐潛看著張遼和楊阜說道,官吏不堪用者,可報有聞司,考功司核審,尚書臺任免。尚書臺未有回復之前,二位可令人假行其職,代其事務。謀逆,通敵等大罪者,不在此例。

  張遼和楊阜相互看了一眼,齊齊下馬而拜,拱手領命。

  斐潛也下了馬,親手扶起了張遼和楊阜,然后拍了拍他們的臂膀,笑了笑,便是再次上馬,驅馬而向前。

  許褚跟在斐潛身后,朝著張遼楊阜點了點頭,便是緊緊跟上。

  張遼和楊阜站在土臺之上,久久的望著斐潛的身影遠去,直至滾滾黃塵如龍,騰躍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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