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偉生離開東湖園,最終只是留下了稀里糊涂的一地人。
好幾天之后,這一場由水引起的巨大浩劫,在這個國度肆虐的消息才漸漸被蓮花市的人們所知。文字/文字 東南省是沿海大省,面積極大,東西跨度極長,雖然處于長江中下游,但卻依舊受到了這次特大水災的襲擾。
席偉生接到的電話,來自于他以前就任的副省長的q省秘書,相對于東南省,q省的情況觸目驚心。
無論是對于有著深刻感情的q省,還是他即將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的東南省,他心中的那份沉重,顯然并不是如宋良這一類人所能理解的。
責任心這種東西,說起來虛無縹緲,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品質。
郝俊猜中了一半。
但他的心情在隨之的幾天里,卻都不似他之前料想得那般糟糕。
只不過,他的腦海里不斷地開始浮現出有關于這一年,這一個夏天的記憶,就像是那一年陳舊的電視機不停重復播放著的畫面,那里有許許多多的人,不分你我他的人,都在與這突如其來的天災抗衡。
縱使,那一年,他只有十七歲。
但他記憶依然深刻。
季文武是幸運的,至少,季大局長自己是這么覺得的。
席偉生的的離去給了人很多的猜想,直到報紙上,電視上,廣播里,到處都是有關于洪水的消息,才讓一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此事上。
而季文武被毆一事,由原本除了蓮花市之外各個城市的頭版頭條被擠到了邊邊角角里,最終消失在茫茫的報海之中。
一條類似于八卦的新聞,顯然并不能夠與撥動整個國度的神經的事件相提并論。
經過一段時間的“面壁思過”之后,季文武欣喜地意識到,他被遺忘了。
于是,孫老三就被他記了起來。
這一次,季大局長是挾怒而來。
作為城建局的一把手,季文武自認為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但至少在他這一畝三分地里,說一不二的終究是他。
季大局長精神抖擻的上班,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查,調查孫老三的身份。
其實,這件事他本來就已經著手開始辦了,但卻由于席偉生的到來,使得他不得不夾著尾巴。
此刻,那個威勢極重的老爺子走了,自然是到了要秋后算賬的時機。
一查,季大局長樂了。
這個老混混一般的家伙,居然還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名氣還不小,近來風頭無兩,如日中天啊!
關鍵是,這個叫做孫老三的老家伙手底下的產業,居然都和城建局的職責范圍交叉,按著季文武此刻心里的想法就是,他可以好好地和孫老三玩上一玩。
季局長心里就格外敞亮了,縱使真的能夠跑出城建局職責范圍,那也把你定個影響市容的罪,直接把你規劃了。
那一天,城建局局長辦公室邊上的一些工作人員分明都聽到了幾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就這樣,在某一天的一個清晨里,正看著一件件成品的救災帳篷被包裝而在心里速算著虧本的數額的孫老三從孫長霞手中接過一份文件。
只是看了幾眼,孫老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整改通知?”
老混混撇了撇嘴,心中的怒火卻隨著紙張中的內容,開始一點一點地被撩撥起來。
森重的門衛室超出規定用地范圍,侵占了市政工程的一部分備用土地面積?
鳳塘區入口,森重違規設置廣告告示牌,不符合程序法規,責令整改。
森重拖欠一部分基礎設施費,責令補齊。
森重的安全措施不夠規范,不符合資質初審的基本條件,請重新申請條件!
“哪個玩意兒給你這東西的?”
老混混的聲音不由地提高了八度,嘴里的臟話順溜就走了出來。
孫長霞聲音弱弱地回了句,“上面都寫著呢!”
老混混近來因為虧本的原因,心情可是不好,倒不是他埋怨郝俊,否則他也不會依舊仔細地遵循著少年的意思,組織起員工加班加點地干活,只是他惱的是楞憑他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郝俊究竟要這些東西何用。
他把那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的整改通知扔給孫長霞,臉上又變換了個笑容,“長霞,不理他,扔進廁所里抽掉他,省的看著心煩!”
“只是!”孫長霞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孫老三的眼色,最終不愿意違拗心愛男人的話,乖乖地走進女廁所里,將手中的文件撕了個粉碎,把紙張徹底沖走了。
孫老三心道,該來的總歸會來的。
這署名城建局的,想想也就是那個肥頭大耳,十分欠扁的季文武的手筆。
老混混心中冷笑,瞧瞧他拿出的這些個東西,當真是上不了臺面,他偌大的一家尊重,若有氣勢的一個孫會長的名頭,豈是這些個小伎倆能夠搞垮的?
感覺自己被輕視了的孫老三,自然將氣撒在了那幾張不相干的紙上。
“真是晦氣!”
老混混嘟囔了幾句,反身進了辦公室,拿起剛剛泡好的大杯的龍井茶,愜意地咪了一口,目光便落在了每日孫長霞都會給他準備的報紙上。
蓮花市的報紙,對于季文武被毆一事始終諱莫如深,孫老三有時候很是惡作劇地會在其他地區的幾版報紙上仔細瀏覽一番,回味一下當時的神勇模樣。
只是,老混混不是糊涂蛋。
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卻愣由報紙上胡亂轉載,這說明有心人有意將這件事情擴大,畢竟這件事的影響力本身是不可能達到這種夸張的流行程度的。
看報紙,只是一種聊以自慰的方式罷了。
老混混不是不緊張,因為他開始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雖然也有可能他只是被陰謀波及了的一個倒霉蛋而已,但他終究是不會好過的。
只是,今日的報紙上,似乎已經找不到這件事的累日長篇報道了。
募地,那被占據了的頭版頭條的幾個鮮紅大字,瞬間印入了老混混的蒼老的渾濁的眼睛,耷拉了半輩子的眼皮瞬間變得很窄,還帶著微微的一絲顫抖。
這一瞬間,老混混心中震驚。
他幾乎從那碩大的老板椅上滑了下去,最后他才順勢往后靠了靠,讓整個人都陷在真皮椅子中,從抽屜里掏出了許久不用的眼鏡,一字一句地重新將標題念了一遍。
翻過第一份報紙…
第二份報紙…
第三份…
第四份…
標題赫然都是雷同的。
老混混翻來覆去的,終于確定了日期。
他將眼鏡仍在桌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那一次少年神秘兮兮的笑意,仿佛一個妖孽一般,老混混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