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太兒子夫妻互相看看,表情很無奈。確實,給鄰居燒頭七,這事我也是頭回聽說。忽然我想起件事來:“你怎么進的屋呢?”姚老太說,吳姨的兒媳告訴她,她家的備用鑰匙就在門口那個大酸菜缸底下壓著,很隱蔽,沒人告訴肯定找不著。然后,姚老太進了屋,看到那個在家里臨時搭成的靈棚還在,吳姨的遺像仍然立著。姚老太不禁又流下淚來,就把遺像和小桌拿到陽臺擺好,然后回自己家做了吳姨生前最愛吃的酸菜餡餃子,再炒了倆菜,煮好米飯和幾個雞蛋,跟一碗清水共同擺在小桌上。
午夜十二點,姚老太把家里的一個不銹鋼盆當成火盆,把買好的紙錢在里面焚燒,因為怕失火,她只燒了十來張,意思意思而已。燒的時候,姚老太想起這十幾年跟吳姨的交情,不由得悲從中來,邊燒邊哭,哭到傷心處,她說:“我啊,恨不得跟你一起走得了!”
當然這是傷心的話,也是為安慰死者,然后姚老太就回家了。第二天,吳姨的兒媳中午看到買菜的姚老太,還怪她為什么沒把陽臺的那些剩菜給收拾干凈,姚老太氣得指鼻子罵,把對方罵跑了。
晚上,姚老太做了個夢,她夢到一個人在家里躺在客廳沙發上打盹,忽然看到大門沒關,吳姨走進來。她很高興,就讓吳姨快坐下,吳姨搖搖頭,說:“老妹妹,你真想跟我一起走嗎?”姚老太也沒多想隨口答應。吳姨流淚:“這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兒子和兒媳都指望不上,好吧,那你就來吧,反正我也孤單。”她伸手去拽姚老太就往外走,姚老太連忙問去哪,吳姨說跟我走就行,然后姚老太就醒了,渾身冷汗。
“我明白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媽就總想自殺,自己還什么也不知道!”姚老太的兒媳說。
姚老太白了她一眼:“就你是明白人。”姚老太兒子說出要去泰國驅邪的事,姚老太連連擺手:“太費錢,不去!”
“你怕費錢,再這么拖下去,下次要是真自殺成功,就再也不能抱孫子。”我說。姚老太連忙說那可不行,孫子就是她的心頭肉,她還要再活二十五年,看著孫子找女朋友結婚呢。我給高雄打電話,告訴他我們準備到泰國去驅邪。
高雄回答:“像這種要到泰國來做驅邪法事,有些事情必須弄清楚。因為有些陰靈是認地點的,比如你說的那個老太太。她死在沈陽,家人不孝順也不掛念,心中就會不甘。燒頭七最忌諱有家人在場,免得魂魄不走,家人擺完供品必須馬上回避。但那天魂魄回家用飯,看到你的客戶給她燒頭七,又說要跟著她走,于是就有了掛念,將魂魄附在你的客戶身上,不肯走。”
我問:“這種情況不能去泰國嗎?”
“很容易白跑一趟,法事得在沈陽施行,還要那老太太的家人在場,才能圓滿解決,否則會浪費機票錢,到時候還沒效果,你也不好辦。”高雄說。我轉頭把情況轉告姚家人,姚老太兒子問大概的費用,高雄告訴我,可以找阿贊魯力試試,他住在孔敬與呵叻府之間的小鎮,關系比較熟,能到中國施法,全部費用大概三十萬泰銖左右,施法不成收十萬。要是客戶來泰國,只需二十萬泰銖,不成收三萬。
姚老太家人得知三十萬泰銖就是六萬人民幣的時候,都有些嘬牙花。我問高雄:“你不是說去泰國不行嗎?”
高雄說:“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客戶來泰國,由阿贊魯力用緬甸古代法門,將那死去老太太的魂魄加持于佛牌中,再讓善信今后佩戴,以達到超度的作用。”我連忙說這個可以,主要是少花錢。凡事就怕比較,一聽可以到泰國解決,還能少花兩萬塊人民幣,姚家人臉色緩和了很多,但也沒立刻同意,說先考慮考慮。我給他們幾天時間自己考慮,或者也可以再找別的辦法解決,比如道士驅邪、和尚做法事、神漢巫婆跳大神。當然仙家查事就不用了,我這邊已經查得很清楚。
過了兩天,估計是姚家人已經不愿再相信和尚道士,就找到我,說愿意到泰國去。姚老太說還能順便游游泰國,這輩子也沒出過國門。
我給十三緯路那家旅行社打電話,問老板有沒有到曼谷的打折機票,得知半個月后有四折的。姚老太和兒子兩人盡快辦好護照和簽證,我則還是通過旅行社跟團走,在曼谷機場會合。高雄已經在機場等我們,直接驅車從曼谷北上,順公路主干線一路經過大城、沙拉武里和呵叻,最后來到這個位于呵叻和孔敬之間、叫空縣的地方。
在路上,姚老太雖然什么景點也沒逛,但一直在說泰國的街道真干凈,人真和善,個個都在微笑,還全是半個和尚,見面總是合十。我說:“泰國全民信佛,所以都是以佛禮打招呼。等解決完你的事,在曼谷玩兩天,你遇到泰國人都可以這么打招呼,肯定沒毛病。”姚老太連忙說好。
空縣遠不如中國的縣城,基本都是村莊中那種木板結構的民居,兩層樓居多,都是一層用來放雜物,人在樓上居住,以免下大雨的時候淹到一層。到了阿贊魯力的住所,也是兩層木屋,兩旁有零散的樹木,后面還有個單獨的小木屋,看上去僅有一個房間那么大,不知道是誰住。
“這地方也夠窮的,”姚老太的兒子問,“在泰國算是幾線城市啊?”我笑著說泰國生活水平比中國差多了,只有那幾個大城市還行,別的地方都比不上中國多數的縣,甚至連鎮還不如。
姚老太嘟噥:“那還這么貴,驅邪法事要四萬塊錢。”
高雄說:“老太太,你不知道泰國的阿贊們就是在這種環境下修法,很不容易,收的都是辛苦錢!”
“大侄子,你肯定是廣東人吧?聽口音像。”姚老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