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老孟告訴我,他在公司聽小魯接電話,似乎女友在催買房,但他業績這樣,恐怕也買不成,還說過“明年初不買房就不結婚嗎”,“分就分”這類氣話。之后,小魯變得更沉默寡言,在公司不跟任何人說話,就連領導找他談事,也只是點頭或搖頭,幾乎不張嘴,好像成了啞巴。按理說這樣的員工非被炒不可,但領導念在他前陣子為公司談成不少單子,就沒辭退他,但被調到另一個全是新人、整體業績非常差的團隊。也許是好運氣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他的業績一落千丈,也難怪,不說話怎么談業務?
有次在初中qq群里聊天,老孟說,今天魯平把大家嚇著了,他坐在電腦前,忽然嘿嘿笑起來。“也許人家正在用電腦聊天,或者看視頻呢。”有同學問。
老孟反問:“你電腦不開機也能聊天嗎?”同學們都傻眼,覺得那就是大腦有問題了吧。有同學打趣說這種人你得離遠點兒,說不定哪天變成精神病,見誰砍誰。
我和老孟私聊問小魯的事,老孟說:“最多下個禮拜,他非被經理開除不可,越來越不正常了。”我很想給小魯打個電話,假裝問問近況,但聽老孟的形容,我又有些害怕,最后這個電話還是沒打。小魯再沒有任何單子談成,因為我再沒收到過他發給我的佛牌圖片。
大概過去有十來天,我忽然又接到小魯的彩信,佛牌周圍擺了十把金光閃閃的小尖刀,形狀很奇特,前端呈斜型,還有很多條紋。我把圖片發給表姐,她告訴我那是修眉刀。我心想,修眉刀也算是女性飾品吧,可供這東西有些別扭。
“老田,魯平又從你手里請佛牌了?”中午時分,老孟給我發短信。我沒明白什么意思,回電話給他,他說昨天小魯成功簽下大單,是一對做生意的夫妻買意外險,除了自己,還有剛上幼兒園的女兒。投保額很高,所以提成也不少。光憑這個單子,小魯這個月的業績就輕松沖到了榜首。領導特意在早會上提出表揚,還說小魯是厚積薄發。
我笑著說:“小魯可沒從我手里再第佛牌,人家就不能真是厚積薄發嗎?”
老孟聲調提高:“拉倒吧,還厚積薄發,不知道燒過哪柱高香,讓他給碰上!那對夫妻有一兒一女,兒子念小學二年級,以前就跟魯平談過好幾次,但都沒買。前些天他們的兒子放學后失蹤,被警方找到時已經被害死了。他父母可能覺得人生總有預料不到的風險,這才下決心投保,而且保費還挺高。”
“原來是這么回事…”我說,“不管怎么說,小魯也算運氣好,雖然賺的是客戶痛失愛子之后的錢,但又不是他小魯害死的。”老孟笑著說,今天中午跟同事吃飯時還開玩笑說是不是魯平做的,這家伙最近精神不正常,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弄死客戶的孩子,讓客戶覺得有買保險的必要,多合理。
我哈哈大笑:“你們心太狠,小魯這人雖然內向沉默,但也不至于這么詛咒他。”剛說完,聽到話筒那邊似乎有人跟老孟說話,語氣很急,老孟說“啊,警察來公司干啥”,然后對我說:“我這邊有事先掛了啊,回頭再聊。”
電話掛斷,我總覺得心里頭發慌,警察為什么去老孟的保險公司?半小時以后,老孟給我打來電話:“真他媽邪門,你猜剛才發生什么事?”我沒敢亂猜,讓他快說。
老孟說:“警察來公司把魯平給抓走了,帶著手銬走的,說好像是涉嫌故意殺人。魯平一點也沒反抗也不辯解,乖乖跟著走,好像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沖我們笑了笑。警方把經理和副經理、部門主管也都叫去了,現在公司亂成一團吶!”我大驚,心跳得怦怦的,手也在發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掛的電話。
之后的事就很清楚,果然像老孟他們猜測的那樣,魯平可能是心理失衡,也可能是女友催得緊,也可能是佛牌中的陰靈報復,反正他真把一個久沒談下來的客戶的兒子給殺了。他招供得很順利,為了不讓人覺得客戶的兒子是自殺或者意外身亡,他特意用一柄女人用的修眉刀割開那小男孩的喉嚨。據說在審問小魯的時候,他非常平靜,稱無法接受自己從高摔到低的現實,女友那么漂亮,就快登記了,不盡快買房不行,所以才這么干。
老孟發短信對我說,他不會把魯平從我這里請泰國邪陰牌的事說出去,公司也沒人知道,讓我放心。顯然,小魯在招供的時候也沒提佛牌,或者說了但警方沒信,因為從頭到尾也沒人找過我麻煩。
發生這事后,我就像丟了魂似的整天昏昏沉沉,心悸胸悶,有說不出的難受。一個跟我吃過飯的客戶,轉眼間就成了殺人兇手。給高雄打電話,問是不是陰靈的報復,他聽后說:“還用問?這種事我見得很多,早就跟你說過,邪陰牌不是那么好供的,規矩不能破壞,否則就要倒大霉!跟你沒關系,你也不用自責,告知的義務你早就盡到了。”
“可是小魯也沒做錯什么啊!”我不理解,“他在化妝品店買到了假貨,你是沒看到,那高仿唇膏不用放大鏡都看不出來,這錯怎么能算在小魯頭上?”
高雄冷笑:“好啊,不算在客戶頭上,那就算在你頭上吧。”我頓時語塞。他又說:“你的客戶并沒有主觀上的破壞規矩,但也不能完全說他無辜。一個這么守規矩的人,能在大化妝品商行買到連店員都看不出的高仿貨,只能說他命里只有這么多事業運。如果非要用陰靈的力量強自轉運,就要看命硬不硬。硬不過陰靈,遲早會有副作用的。”
我問:“那種命比陰靈還硬的人,很多嗎?”
“反正我賣佛牌這么久,從沒遇到過!”高雄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