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花,對不起!你忍住!”小枝忍著惡心,用劍尖一劃,想將墻面破開。
可是墻上厚痂瞬間就變成水似的粘液,劍劃在上面,留下痕跡,很快又愈合。小枝終于忍不住把喇叭花拔出來,好好擦了一頓。
她重新舉劍,這次是用劍訣。
“離式,攝政!”
網一樣的劍芒將墻壁剖開,周圍粘液結痂愈合不及,里面的景象被小枝和杜忘川窺見。
墻里面有半具妖身。
是個馬形的妖獸,只露半邊屁股,另外半邊嵌在墻的更深處,看得不清楚。
杜忘川比小枝看到的還多些,這是雌馬,腹中鼓鼓,有孕在身。
墻一打開,它便掙扎不休,大腹搖搖晃晃,竟然裂開一條縫隙。大股的血和體液涌了出來,稀里嘩啦流了一地。順著瀑布似的血泉涌出來的,還有一團毛烘烘的東西。
小枝湊過去看,被杜忘川拉開。
此時墻壁再一次合起,馬消失在了墻下。
“是死胎。”杜忘川檢查了一下地上的東西,“等等…”
他臉色突然一沉,伸手撥開幼馬的鬃毛。
小枝越過他的肩頭,看見一張人臉。
人臉。
粉紅色,皺皺的一團,離開母體后迅速冰冷發青。
但毫無疑問,這只幼馬,長著人的面孔。
小枝第一次見這種妖獸,反應不是很大,只說:“我翻翻《捉妖寶典》。”
可杜忘川看得出,這根本不是《捉妖寶典》能解決的問題。
人頭馬身,類似的妖獸是有不少。
但即便長得像人,人的面孔和妖的面孔還是有不同。比如鼻子形狀、牙齒的生長方式、面部骨骼特點…
眼前這匹幼馬的臉,根本就是“人類”的臉。且其顴骨平,鼻矮,杜忘川甚至可以確定,這是南方人的臉。
“好像沒見著類似的。”小枝比對了幾種人頭馬身妖獸,都有對不上的特征。
“鶴主,這里可能…不太對。”杜忘川走到墻邊,刮了一點粘液結成的痂,放在鼻尖輕嗅。
氣味淫.靡濃烈。
他覺得自己最開始的直覺沒有錯。
外面突然響起轟隆隆的聲音,原來是護城軍結陣聚沙,想將他們困死在湖底。沙子沒入湖中,一點點填滿通道,燈火黯淡,燈影下搖搖晃晃地拉起黑色。
“噓!”小枝扯著杜忘川后退,兩人藏進原本放劍的地方。整個地下洞窟,只有這一處是硬的,沒有粘液覆蓋。
小枝小心翼翼地斂息,杜忘川也沒有發出聲響。
燈下走出一個個皮影人,和蜀山煉妖的皮影人一樣,只不過長得不同。他們或華服衣錦,或短衫布袍,各有不同,都是用真正的人煉制的。
這些皮影人從燈下走出來,動作僵硬地刨開墻壁。
墻里的東西,一點點展露在小枝二人面前。
里面都是半嵌在墻中的生物,有人,有獸,還有妖,大部分都是雌性。她們身上沒有活物的氣息,與墻壁完全融為一體。整面墻里都嵌著這樣的雌性生物,像一個個緊密的蜂巢,成千上萬地擠在一起。
她們的生殖口都露在外面,皮影人用鐵管似的東西,將濃稠的液體灌進去。
全部灌完之后,皮影人又打開對面的墻。
這面墻里全部都是雄性,同樣有人,有獸,還有妖。他們也被嵌在墻里。皮影人用鐵管收集他們的陽液,然后抱回燈架下面,重新變成皮影,開始用魔氣溫養這些體液。
小枝掐算著時間,大概過了兩個時辰,皮影人又出來了。他們抱著釀制好的體液,重復之前的步驟。
小枝記憶力很好,發現它們基本是把體液交叉著灌的。人的灌進妖、獸身體里,妖、獸的灌進人身體里。
雌性中有受孕的,也一樣被灌。
“這是在造新妖獸…”小枝心下悚然。
她拿走祭壇和鎮山石,導致蜀山煉妖中斷。
沒想到魔主會采用這種原始的辦法,生出新的妖獸。
又觀察了近一天,陸續有幾個雌性誕下幼崽。
其中一個位置太高,幼崽掉下來就摔死了。還有一個和之前的幼馬一樣,是死胎。剩下的都被皮影人埋進地里,很快也死了。
“這是在干什么…”小枝以為是生產妖獸,可是為什么要把新生的活埋?
“鶴主,還要再呆嗎?”杜忘川覺得非常不適,眼前完全就是人間地獄,越看越反胃。
“再等等。”小枝小聲說。
又等了一天左右,這次終于有了變化。
新生下來的幼崽中,有一個與人類嬰兒特別接近。它頭發黑黑的,身體粉紅發皺,耳朵尖尖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顯眼特征。
用定無觀看去,這個孩子同樣沒有活人的氣息,完全就是個空殼子。
皮影人將其他所有幼崽活埋,唯獨留下了這一個。
他們跪成一圈,有皮影人亮出一面鏡子,鏡中光芒一閃,這個嬰兒就被送走了。
“魔主這是在…培育長得像人的混血妖獸?”小枝有些汗毛倒豎。
杜忘川的惡心感越來越烈,他低聲道:“鶴主,我真的不想再看了。”
“再等等。”小枝心中漸漸有了計劃,“你幫我護法。”
“護法?”杜忘川勉強提起一點精神,在這里入定?要做什么?
小枝抱膝淺眠,夢里石樹成蔭。她安靜地凝聚精神,回憶《大夢無生錄》的內容。
魔主不僅用《大夢無生錄》入夢,還用其分化化身。
小枝雖然有看過這部分內容,但沒打算用。《大夢無生錄》與普通的身外化身不同,其化身完全是獨立的個體,只是化身與本體、化身與化身之間,有著自由溝通的能力。
如果神魂不夠強大,就必須以全部的精力來控制一個化身。
以小枝現在的實力,是弄不出獨立化身的。她決定投機取巧,順便借眼前勢,看能不能借那些空殼一用。
她低唱咒言:“如夢如影,千秋不移。”
石樹枝條顫動,狂舞如蛇。小枝覺得夢里的一切都在搖晃,她眼前出現重影,好像有另一雙眼睛在替她看。
她抬起手,握緊,又放下,再抬起,如此重復成千上萬次。
某一次,靈光閃過。
“堪夢之人,此生盡如夢。”
小枝睜開眼,兩種視線重合,這一次抬手,抬起的是另一道影子。
這道影子脆弱地閃爍著,從她夢里走出,又從她身上走出。
它每走一步,就淡去一分,消散一分。
小枝渾身流著冷汗,頭痛欲裂,竭力維持著它的存在。然后將其附在了一個剛剛誕生的人形嬰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