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鯉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會在同一個人手上輸兩次。
這個人比他整整低了一個境界,年歲又小,腿還是瘸的,若是換了以往,他隨手就能捏死一打,可為何考核之中會有如此之大的失誤?
他弄不明白。
這一次輸,他沒有追著小枝喊打喊殺。
他想到了昆侖前線,那個用人肉填出來的尸山血海。這次失敗,他又要掉回好不容易才爬出來的煉獄。他雙腿一軟,神色恍惚地跪倒在了地上。
小枝見孫鯉萬念俱灰,心里也沒什么感覺。
她離開演武室,返回住所,靜候沈月儀歸來。
這次一定要從他身上偷出解禁制的法術。
“比得怎么樣?”殷翎兒回得比沈月儀要早,“前幾天次序表變化,可把我給急死了!你對手的居然又是孫鯉!”
小枝問:“你看我的對手干嘛?”
殷翎兒一愣,摸摸后腦勺道:“這不是關心你嗎…”
“謝謝。”小枝義正言辭,“不過我只喜歡謝迢仙尊!”
沈月儀和公孫妤一起走進院里,他問道:“在說什么呢?”
公孫妤掩唇輕笑:“年輕真好啊。”
小枝這才不好意思起來,她捂著臉跑回房里。
殷翎兒嘆氣:“你們都聽見了?”
“聽見了。”沈月儀嘲弄地說,“才多大呢,天天想這些。”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行嗎!”
公孫妤逗他玩:“你沒聽小枝說嗎?只喜歡謝迢仙尊呢…要不然你也上個戰場?說不定她會對你另眼相看。”
沈月儀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略帶警告。
“小枝可不懂這些。”殷翎兒看了一眼房中,小枝正在整理芥子囊,“謝迢仙尊那樣的侍劍人,心里只裝得下天下蒼生吧。”
“他算什么侍劍人,暫代其職而已。”
沈月儀嘲弄地撂下一句,大步走進房中,公孫妤裊裊娉娉地跟在他身后。
小枝收拾好行囊,臨走前用手杖打了沈月儀一下。
“你有毛病呢!”沈月儀暴跳如雷。
“讓你說謝迢仙尊壞話!”小枝做了個鬼臉就跑,心跳快得驚人。
偷到法術了!這次一定能開禁制!
不過,跨一個境界竊取法術,持續時間極短,她必須動作快點。
跑到野道洞窟前,小枝用沈月儀的法術打開禁制,一進去就看見無數燈火明滅。
她將隱身符壓緊,又用枯骨術斂息,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和上次一樣,皮影人將妖獸器官丟在祭壇上。中年男子皮影人最后上前,將內臟殘肢都收入壺中。不多時,壺中跳出一只沒有毛的妖鳥。
它半邊身子是白骨,另外半邊是長滿疙瘩的皮。
這只妖鳥落在祭壇上,發出尖銳的嘶鳴。音浪滾滾,震得人心肺生疼。小枝一摸胸口,發現考核中受傷的地方又開始滲血了,她連忙運轉枯木訣真氣壓制。
長得像沈月儀的皮影人敲了敲祭壇,祭壇上冒出光芒,妖鳥消失不見。
所有皮影人都回到燈下,燈火一盞盞熄滅,它們靜靜沉眠。
小枝這才走上前,試著摸了摸祭壇。
這祭壇看起來像石質,但摸起來比石頭軟些,比冰塊冷些。
小枝把耳朵貼上去,伸手敲了敲,聽起來似乎是空心的。她擼起袖子,全神貫注地將心蠹注入,試圖里面的東西蛀噬。
可是心蠹注入后就如泥牛入海,瞬間消失不見了,她連里面是什么都沒看清。
她只得先蛀噬祭壇外層。
外面的石頭只是偽裝,并不堅固。當表層石質脫落之后,里面便露出一層漆黑的玄鐵。小枝拿真氣一探,原來就是這種玄鐵阻攔了心蠹。她又敲了敲玄鐵,發現里面還有一層。
“這可怎么辦…”小枝犯難了,她的修為不足以摧毀這塊玄鐵。
就在她左敲右打之際,外面傳來一陣哭聲。
小枝嚇了一跳,連忙將石頭外殼糊上去,然后往祭壇后一縮。
這哭聲沒有靠近,而是遠遠地停在洞口,聽起來是個六七歲的男孩兒。
小枝研究過捉妖寶典,知道有妖獸會學小孩哭聲,所以沒有貿然出去。她起身走到洞窟門口,貼著墻聽了一會兒。
這哭聲中還夾雜著幾句“救救我”、“好疼啊”,委實不像妖獸裝的。
難道有小孩子走失在野道了?
小枝回頭看了眼祭壇,心知一時半會兒撬不開,還得再想辦法,于是貼著隱身符走出了洞窟。
洞窟外,一個男孩兒正靠在墻上哭。他穿著蜀山道袍,足上穿了兩個鐵錠,看起來極沉。也不知他戴著這負重物走了多久,腳踝處都被磨得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
“好疼啊…嗚嗚…”小男孩兒嚎啕大哭,“我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
小枝連忙蹲下來,用心蠹幫他緩和了足上的痛苦。
她貼著隱身符,小男孩兒看不見她,左右張望,眼神好奇。
“是誰?”他問道。
“你是誰?”小枝問。
“我叫陸有生。”小男孩兒也沒什么防范意識,“我爹讓我鍛煉呢,可是我練不下去了,太疼了。”
小枝看了看他腳上的鐵錠:“什么爹這么心狠?”
這男孩兒身上并無修為,穿這么兩個大鐵錠走,腳都該磨斷了。
陸有生只是恐懼地搖頭,道:“看不見的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好像走丟了。”
“你住哪兒?”
“閻獄道。”
小枝想了想,正好她也要去閻獄道拿新法器,順便送他也好。
“行,我帶你回去。”
她想砸開鐵錠,但陸有生死活不讓,說要是拿掉鐵錠,他爹肯定會殺了他的。
于是兩人慢吞吞地走在道上。
途中,小枝也漸漸了解了陸有生的情況。他的父親是閻獄道長老,名叫陸長光。他的母親孕期意外過世,他雖然被搶救下來,卻也得了個氣穴閉塞的毛病,不能修煉真氣。
于是他的父親陸長光就安排他煉體。
“我每天要戴著鐵箍子在蜀山走一遍。”陸有生說,“太疼太疼了,我不想練。”
這種事兒,旁人也難評判。
陸有生確實可憐,但他不能修煉真氣,所以父親讓他煉體自保,用意也是好的。
小枝心情復雜地走到閻獄道,在陸有生的指點下找到了他的住所。
那是一處偏僻的洞府。
她敲了敲門,一個面帶苦色,手中提壺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