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聽見熊大仙說她“舉世無雙”,心里還有點美滋滋。
畢竟長了十年,沒人用這種好詞兒夸過她。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祭器”是什么,荊夜就直接殺了上來。
他手中黑刃薄如柳葉,快如閃電。小枝反應不過來,她身后的熊大仙更是措手不及。他若想躲,就必須放開小枝;他若不躲,荊夜就一刀穿兩個。
這么一猶豫,荊夜的刀鋒已近在咫尺了。
小枝屏住呼吸,將所有心蠹都聚在心口要害,然后閉上了眼。荊夜一刀下去,刃身散作黑霧,竟然直接穿過了小枝的身體。
小枝感覺像被澆了盆冰水似的,冷徹心扉。
等了會兒,并沒有被利器所傷的感覺。她睜開眼,那股桎梏著她的力量消失,背后“世子”的身體倒下。她回頭一看,“世子”的丹田處涌出一股股鮮血,氣息漸漸衰亡。
方才黑刃化霧穿過小枝,然后又迅速凝聚為鋒,將“世子”的丹田貫穿。荊夜砍下他的頭顱,真氣涌入,將他最后一絲生機也徹底抹去。
荊夜將兩個首級都收好,對小枝道:“走了。”
“等等!等等啊!”背后換好身的真世子叫道,“仙人等等啊,你們能把我換回去嗎?我、我這副模樣可不行!要不然你們給我換一張臉?”
荊夜未發一語,徑直離開,小枝連忙跟上他。
“求你們了!”世子健步如飛地跟在后頭,哀叫道,“我、我知道熊大仙的秘密!你們就幫幫我吧…”
荊夜沒有管他,直接化霧離開了密室。小枝雖然好奇,但是看荊夜這副模樣,也不敢多問,她也跟著擠了出來。
“我真的知道啊!!”世子掰了半天機關,將金像挪開,大聲道,“我知道他偷那些妖獸尸身的目的!”
荊夜步伐頓住,皺著眉回頭,正欲開口相問。
這時候,金像轟然倒下,將世子壓了個腦漿迸裂。
小枝半聲驚叫卡在喉嚨里沒喊出來。
荊夜立刻念誦咒文,布陣探查,但周圍沒有任何真氣涌動,除了他和小枝外再無修道者在旁。小枝看見金像臉上沾了血和腦漿,神情似笑非笑,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那個金像是誰?”她問。
“不認識。”荊夜將金像和世子的尸身一齊帶走了,“先回去吧,上報閻獄道之后,他們會有辦法的。”
“可是…”小枝猶豫了一下。
可是閻獄道說要“就地正法”本來就很奇怪了吧。什么都不問就先把人先殺了,然后世子試圖傳遞消息,也被殺了…荊夜對此毫無懷疑,還能完美執行任務,所以跟他肯定說不通這道理。
于是小枝將后面的話壓下,沒有多提。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謝迢的行事風格最穩妥——自己知道就行,沒必要多嘴多舌。
返回蜀山,荊夜去進行任務交接,小枝則去了竹樓,想練練法術。
結果一推門,謝迢正好從里面走出來。
上次對他說了失禮的話之后,小枝是再也不敢見他了。
“仙尊…”小枝尷尬地施禮。
謝迢點了點頭,離開竹樓。
“您等等!”小枝硬著頭皮把他叫住,小聲又迅速地把熊大仙的事跟他說了遍。
“我知道。”謝迢又點點頭,然后離開了。
行行行,這人什么都知道。
小枝懊喪地垂下腦袋,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祭器是什么?”
這次,謝迢是真的頓住了步伐。
他未回頭,只緩緩道:“如鐘如鼎,天命重器,以作祭祀用。”
按小枝理解,祭器可能是像白鸞那樣的祥瑞之兆,就是說…她是蜀山吉祥物?
“那我…”小枝想再詳細問問。
“和你共住的那個沈月儀。”謝迢忽然道,“你能幫忙盯著點嗎?”
“當然沒問題。”小枝一愣,連連點頭。
謝迢御劍離開了。
小枝在原地站了好久,怎么想都覺得謝迢是先岔開話題,然后又落荒而逃了。
“怎么回事…”她有點納悶。
這天,從竹樓回來后,小枝按照謝迢的吩咐,偷偷盯梢沈月儀。
其實也不算偷偷盯梢,她是光明正大地盯著。因為公孫妤不再在院中待客,所以他們晚上常在院子里對練。
小枝看沈月儀與殷翎兒兩人對打,發現沈月儀下手真的十分毒辣。掏襠啊,戳眼啊,什么下三濫的招數都用,只要一招得手就不留情面,直接把對手逼到死地。
殷翎兒說他是沈家小公子,可他身上沒有修道世家的氣度。
他平時說話刻薄,曾以言語中傷謝迢、解子真等人。以前覺得可能是叛逆期,但謝迢說過之后,小枝又起了疑心。
“停手!累死了!”沈月儀甩甩手,停止了比斗,“明天再練吧,我去買點符箓,下回考核要用。”
他回房取了什么東西,然后離開院子。
“小枝妹妹,我們倆對練吧?”殷翎兒湊上來。
“不了,我也去買東西!”小枝連忙拒絕。
她順手從窗臺上摘了朵百貌花,吃下去之后,渾身骨骼噼啪作響,身體像抽了芽似的長高,面龐也漸漸變得珠圓玉潤。她改換容貌,又以枯木訣偽裝,所以沈月儀并未發覺她跟在背后。
小枝覺得衣服有點緊,但也無傷大雅。
她快步跟著沈月儀,發現他沒去沙瀑道街市買東西,而是離開大路,往周邊野道里去了。
除了九九八十一道之外,蜀山還有些未作劃分的無人區,蜀山弟子管那些叫“野道”。據說野道很危險,所以小枝從未去過。
沈月儀輕車熟路地往里走,小枝心驚膽戰地跟著他。
也不知左拐右拐走了多久,周圍暗沉沉的。半月慢悠悠地跨過了中天,被樹影遮得什么都看不見,地上只留一片慘淡細碎的白點。
沈月儀撥開藤蔓,掐訣解除禁制,然后走進了一處隱蔽的山洞。
小枝從芥子囊里取了個隱身符貼上,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令人驚訝的是,山洞中空無一人,沈月儀走進去就消失了。
四下燭火通明,中間有一處祭壇,祭壇上妖獸尸骨堆積。燭火投映出猙獰可怕的鬼影,張牙舞爪,似要將她撲殺。
小枝正覺驚慌,定睛一看,卻發現只不過是燈下擺了個皮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