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也開口道:“父皇,兒臣也如淳風師父一樣,得知逐鹿侯解開了百雞問,心中敬佩不已,故此登門求學,沒想到弄巧成拙,實在是兒臣的過失。”
李牧也了他一眼,心道,這小胖子怎么見誰都叫師父,幸虧老子沒答應做你師父,否則豈不是顯得很掉價?
李世民見二人都如此說了,便對李牧道:“李牧,你既然登報宣傳你的四則運算法,必然也是存了想讓此算法推行天下的意思。朕知許多博學名仕,敝履自珍,卻不希望你也如此。若你愿意教,朕就讓越王拜你為師,你這個年紀,能為親王之師,已是尊崇了。你意下如何啊?”
這句話翻譯過來便是,老子讓你給我兒子當家教是看得起你,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
事實也是如此,親王之師,無一不是鴻學大儒。如太子李承乾的二位師父,一個是孔圣之后孔穎達,教其圣人之道。另一個是經學大儒陸德明,教授其經義文章。李泰這里,有前朝便赫赫有名的宰相之才,太原王氏翹楚王珪。可以說,不是天下聞名之輩,是沒資格做皇子的老師的。
李牧若以十七之齡為皇子師,他的名聲必將傳遍四方,對他個人的聲望,也是極為有利的。說是抬舉,一點也不為過。
但李牧卻不想領這個情。
李牧起身道:“陛下,臣能感受到陛下的提攜之情。但是請恕罪,臣不能做這等有悖于君臣之義的事情。”
李世民皺起眉頭,道:“你不愿教授朕的兒子么?”
“非也、”李牧趕緊解釋,道:“陛下,臣愿意教授越王殿下,只是臣不能收他為弟子。”
李世民怒哼一聲,道:“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理由?你嫌我兒癡肥?”
“陛下容臣解釋。”李牧深吸了口氣,道出了他剛剛想到的理由:“陛下,師者,長輩也。臣與越王殿下相差不到十歲,雖說聞道不分先后,三人行亦有我師,臣來做越王殿下的師父,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臣心中更加在意的,確是臣與陛下之間的君臣之禮。臣的義父乃是曹國公李績,以年齒而輪,陛下與臣的義父為同輩。臣比陛下小一輩,與越王殿下同輩。但若臣做了越王殿下的老師,臣就要比越王殿下高一輩,與陛下和義父同輩了。如此一來,臣,一不能全君臣之禮,二,不能全孝悌之義。枉為人也,因此,臣可以教授越王殿下,但臣不能做越王殿下的老師。”
李牧此番言論,合情合理,真叫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就連李世民自己也陷入了李牧的邏輯之中,心中暗道,李牧說得對啊,好險就做了錯事。想起那日在太廟,父皇曾當著重臣的面揚言要收李牧做干兒子,后來群臣勸諫,才只是收他入李氏宗籍,而輩分卻沒有點明。而今如果讓魏王拜了他為師,豈不等同于朕默許他與朕同輩了么?這若是傳了出去,以后滿朝文武面前,還怎么見人?
再轉念一想,皇子的老師,還真沒有李牧這般年紀的,最年輕的一個,便是眼前被李泰稱呼淳風師父的李淳風了,但他雖然被稱呼為師父,卻不算是李泰真正的老師,只是傳授過他算學而已。即便是這樣,李淳風今年也有二十八歲了,李世民自己才三十二,勉強也算是同輩分。而李牧今年才十七,這無論如何,都算不到一輩去。
想到這兒,李世民竟有些感激起李牧來了。
“愛卿言之有理,倒是朕欠考慮了。”李世民想了想,不如就此把李牧在宗籍的輩分定下來,免得老爹再一時興起,趁著自己不在時,又把李牧收做干兒子了,便道:“既然輩分不對,拜師的事情就休提了。朕也想起來了,那日告祭太廟,父皇曾典你入了宗籍。這樣說來,你與青雀可謂是堂兄弟了。朕雖為天子,但也不會不認宗親。你和青雀以后便以兄弟相稱吧。你比青雀大不少,兄長提攜幼弟,這便說得通了。朕在父皇那里,也算是有個交代。”
李泰聞聽大喜,怕李牧不答應,趕緊一躬到底,道:“請兄長受愚弟一拜。”
“哎呀,這如何使得。”李牧趕緊攙扶李泰,道:“臣不敢、不敢呀!”
李世民把臉一板,道:“你入宗籍的事情,乃是父皇欽定。如今你說不敢,難道是想讓陷朕于忤逆不孝的境地么?”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牧只好應了下來,向李世民行禮道:“那小侄就見過伯父了。”
“…”李世民聽到李牧不稱臣而叫伯父,心里瞬間就后悔了。這個小子油滑的緊,嘴里沒有一句實話,他莫不是最初就打的這個主意吧。難道朕被他耍了?心中雖然如此猜測,但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不是等同于承認被李牧耍了么。李世民清了下嗓子,沉下了臉道:“私底下叫幾聲伯父無妨,但君臣之禮不可廢,你心里要有數。”
這話等同于警告李牧,朕已經知道你的小心思了,別再蹬鼻子上臉了。
李牧見好就收,道:“臣知曉了。”
自始至終,李淳風都未發一語,就像他不在屋子里似的。李世民似乎也不避諱他,說話沒有什么顧忌。
閑話說完了,到了正題。李牧讓下人取來了紙筆,大堂沒有桌子,李牧便把宣紙鋪在了地上,蹲在地上為李泰和李淳風二人演算。
其實這百雞問,李牧之所以能快速地給出答案,其實是因為他做過這道題。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想起來這件事,因為已經過去太久遠了。當年他學C語言的時候,曾有一道例題,便是這百雞問,這應該是他那個年紀學計算機編程的人,都做過的一道例題。因此他才記憶深刻,形成了所謂的C語言本能。
他到現在還記得這道題的標準答案。
但此時,顯然不能來個編程,他只好用最簡單的三元方程求解。
怎么把這個簡單的方程,能說得更簡單易懂,這就是李牧面臨的問題了。
李牧提著筆,猶豫了半天,也沒寫下一個字。旁邊坐著的李世民不忍自己的胖兒子蹲著辛苦,忍不住催促道:“李牧,你快著些。”
李牧嘆了口氣,道:“臣實在是不知如何講解啊,臣用的法子,乃是臣自創的,要想聽懂,非得按臣的法子來不可,若是按照原有算經來說,臣實在是不會呀。”
李淳風忙道:“侯爺只管講就是了,下官說一句大言不慚的話,當世于算學一道。下官若聽不懂,那便沒有能聽懂的了。”忽然他又覺得有些不妥,找補道:“當然在侯爺面前,下官只能算是后學,還請侯爺賜教,若下官聽不懂時,會向侯爺提問的。”
李泰也道:“兄長,愚弟也肯學。”
“好吧,那我就從頭說,你們要是聽不懂了,就直接問啊。”
李牧說著,在紙上寫下了‘a’,‘b’兩個字母,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用二元,三元他怕更難解釋。
李淳風果然是個實在人,看到不懂的,立刻就問了,道:“侯爺,不知這兩個符號是什么意思?為何大唐日報上沒有呀?”
“這倆符號么…”李牧本來想敷衍一句,但是又一想,唐朝雖然用不到英文,但是各地方言都還是挺難懂的,若是能普及拼音,也是一件好事,而且還能讓更多小孩識字,便改口道:“這是我發明的另一套符號,叫做‘音字’,此時拿來用用,你就把它當成符號就行了。”
“音字?”李泰好奇問道:“是宮商角徵羽么?”他指著a,自作聰明道:“這個是‘宮’音的意思么?”
“不是!”李牧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道:“音字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在咱們先解決問題,行不行?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吶!”
“哎呀,這是愚弟的過失了。愚弟晌午吃了一大碗疙瘩湯,倒是不餓了,卻忘了兄長。”小胖子爬起來,去包袱里拿了一條牛肉干遞給李牧,眼神充滿了真摯:“兄長邊吃邊說。”
李牧看著李泰,心中無語,你特么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你就不能先讓你哥吃個飯再講么?
但是在李世民的注視下,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不敢說的,他把牛肉干接過來塞進嘴里,繼續說道:“現在我們看這個題啊,公雞一值錢五,母雞一值錢三,雞雛三值錢一。百錢買百雞,問雞公、母、雛各幾何?”他指著a,道:“這個字母,我把它叫做‘啊’。”
“兄長,為何叫‘啊’不叫‘呀’?”
李牧怒視李泰,手里的筆桿都要捏折了,他現在終于明白,上小學的時候,老師為啥總打人了。啥也不懂的熊孩子是真滴煩人啊!
李牧背對著李世民,咬牙切齒道:“這些音字是我發明的,我想讓它叫‘啊’它就是‘啊’,你還想不想學?”
李泰不敢廢話了,老實道:“知道了,這個是‘啊’。”
“這個是‘波’。”
“兄長,為啥是…”
嘎吱…筆桿還是捏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