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惟秀搖了搖頭,“小白蛇耗費了自己百年的功力,終于將小牧童從閻王手中搶回來了。于是他們繼續洞房,結果小白蛇一激動,將小牧童纏繞得閉了氣。”
胖頭魚雙目圓睜,看了一眼石二郎,又看了看閔惟秀,不舍的問道:“要耗費一百年功力嗎?可是我總共才修煉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才變成了人形…而且我沒有毒的!然后呢,小牧童怎么樣了?”
閔惟秀瞧著胖頭魚單純的樣子,簡直不忍心再騙她,可是人妖殊途,關鍵是石二郎并不喜歡她。
“小白蛇又耗費了百年功力,將他救醒了過來。接下來的一年,小白蛇同小牧童過著歡歡喜喜的日子。可是有一日,小牧童突然就暈死了過去。小白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問她的阿娘,阿娘說,人同妖在一起久了,抵擋不住妖氣侵襲,多半是會早夭的。”
“小白蛇大哭,又耗費了兩百年的功力,救活了小牧童。”
胖頭魚臉都白了,掰著白胖胖的手指頭,數來又數去,“現在已經去了幾百年功力了,我的五百年還夠用不?”
閔惟秀心中嘆了口氣,天底下竟然有這么單純的人,不,妖。這種傻孩子,還是趕緊哪里來的回哪里去啊,不然的話,遲早要變成魚鍋子。
“小牧童醒來之后,驚喜的發現小白蛇有了身孕,可是等到生產的那一日,小牧童被嚇了一大跳。只見那小白蛇生出了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半妖…”
胖頭魚哇的一聲,退后了好幾步,“人同妖生的孩子,會這樣嗎?”
閔惟秀點了點頭,“你想想看啊,你爹娘是魚,你也是魚;他爹娘是人,他也是人。如果爹是人,娘是魚,那生出來的是什么,人魚啊!如果頭是人,身子是魚,那他還沒有修煉的時候,住在岸上尾巴渴,住在水里,他沒有腮,要淹死。”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頭是魚,身子是人。哦,還有更可怕的,那就是左半邊是魚,右半邊是人。”
胖頭魚歪著腦袋想了半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簡直太可怕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就是這么可怕啊!故事還沒有講完,你還要接著聽嗎?”
胖頭魚又驚又怕的點了點頭。
“小牧童想著,這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都要救活他,于是他就去尋了一個得道高僧,想要問問有什么辦法。高僧說,這孩子中了蛇毒,你只要尋一條蛇,煮成羹湯給他喝下去,他就變成人啦!”
“小白蛇對此毫不知情,她見生出了這樣的孩子,以為小牧童已經發現了她的身份,于是決定和盤托出。她尋了一天,約了小牧童去當年他救她的那個河邊,又變成了小白蛇,企圖讓小牧童記起當年的往事。”
“小牧童屁顛屁顛的就去了,結果一去到河邊,大喜過望,一把抓起小白蛇,回去燉了一鍋蛇羹,嘿,娘子,快出來啊,我們的兒子有救啦!”
石二郎同姜硯之已經在風中凌亂了,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一旁的胖頭魚看了石二郎一眼,往閔惟秀身邊縮了縮,“閔娘子,男人都是這么可怕的東西嗎?他們竟然連妖怪都吃!”
閔惟秀摸了摸她的腦袋,看了看她有些干癟的嘴唇,點了點頭,“就是這么可怕!”
胖頭魚縮了縮,慌忙的擺手,“我不要以身相許了,我要回家去尋我阿娘了。”
她說完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又退了回來,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揪了一下,扔給了石二郎,結結巴巴的說道:“石二哥,救命之恩,我不能不報。你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將這鱗片扔進你我相遇的地方,我就會來了。”
她說著,又頓了頓,眼中泛著淚花,“你可千萬要認出我來,不要把我燉了吃啊!”
石二郎胡亂的點了點頭,我滴個娘啊,這輩子都不想再吃魚了好嗎?
胖頭魚說完,又從自己的手背上扯了一片小一些的鱗片,遞給了閔惟秀,“閔娘子,這個給你,你若是去尋我,我也會來的。”
閔惟秀笑了笑,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玉簪子,插在了小魚的大腦上,“這個很好看,適合小魚。”
胖頭魚欣喜的摸了摸腦袋,點了點頭,飛快的跑得不見蹤影了。
石二郎見著她遠去的背影,撿起地上的魚鱗,松了口氣,對著閔惟秀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謝了,有什么事,你叫你二哥尋我便是。”
不是她有本事,胖頭魚從來沒有在人間混過,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才這么好被忽悠啊!
上輩子的她,不也是一樣的么?
閔惟秀點了點頭,同姜硯之一道兒告辭而去。
等到她回到自己所住的小樓的時候,天又下起了雪來,安喜跺了跺腳,“小娘,今年是個寒冬呢。”
閔惟秀看了看窗外,“安喜,你說,倘若有一日,我閔家遭逢大難,石二哥會相救么?”
安喜搓了搓手,又給小爐里加了些碳,“當然會了。小娘還記得我阿娘的那個老鄉么?就是相公高中之后,被人冒名頂替了的那個。小娘派了人送她扶靈回鄉,她還給小娘做了好些鞋子,帶了土產來呢。”
“雖然不過是一點小東西,但已經是她能夠拿得出來的最好的了。我阿娘老是對我說,我若是對十個人有恩情,等我遭了難,那就算這十個人里,有一個人愿意伸出援手,那就已經不枉當初一片好心了。”
閔惟秀攤了攤手,“鞋子呢?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見過?”
安喜一愣,笑道:“我這就給小娘拿。農家做的土鞋子,我怕小娘覺得不好看,就都收起來了。”
不一會兒,安喜便拿了一雙暗暗的繡著牡丹花的鞋過來,閔惟秀伸腳試了試,不大不小正合適。
她站起身來,跳了跳,又從墻上取下了一支羌笛,吹了起來。
吹完一曲,將小魚送的那片魚鱗用荷包裝了起來,鄭重的收到了自己的梳妝匣子里。
“小娘,這片魚鱗很重要么?”
“嗯,很重要,這是一條魚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