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硯之聽閔惟秀對視了一眼,果斷在附近尋了個茶樓,聽這位名叫春雨的女婢說故事。
話說這杜家的三娘子,名叫杜薇,她的父親杜江乃是承恩侯的次子,之前一直在應天府為官。
杜江只得薇一女,疼愛有加,在杜薇六歲那一年,杜江夫妻生了一場重病,眼見著已經不好了。
杜薇在庭院中哭泣,突然就在院墻之上,瞧見了一只黑貓。
關于這黑貓,大陳各地均有不同的說法,在應天府,黑貓乃是吉利之物,杜薇以為是機緣來了,便抱養了那只黑貓,給它取名叫黑佑,意為,黑色的貓兒,請庇佑我的雙親。
說來也是奇了,自打那黑貓兒來了杜府,杜江夫妻的病竟然一日好過一日,就這樣一直活到了杜薇九歲那年。
杜江夫妻出門為劫匪所殺,只留下了杜薇一人。
于是年僅九歲的領著一個丫鬟春雨,還有一個劉婆子上開封府來投親。
一地一風俗。
杜薇父母雙亡,原本就是重孝入門,又懷抱黑貓兒,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寄人籬下的日子,格外的不好過,雖然沒有人明著苛待于她,但是各種絆子,下人捧高踩低都是常有的事。
好在杜薇乃是聰慧之人,為了討好府中之人,將黑佑留下來。
她每日都悄悄的訓練黑佑,像什么黑貓鉆圈兒,模仿人作揖,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最讓府中之人驚嘆的便是,不管她怎么走,黑佑都能在她的腿間穿插出花兒來,像是她的腿間原本就長著一只貓兒似的,渾然天成。
杜薇憑借這一手絕活,又對府中的老夫人小意伺候,這才在杜家站穩了腳跟子。
春雨說著,眼淚嘩啦啦的流,“我家小娘,從來都沒有把黑佑當成是一只貓兒,她常說,是因為黑佑來了她身邊,她的爹娘,才多活了三年。我們從應天來開封的路上,吃了許多苦頭,但是小娘但凡兜里有銀子,就沒有少過黑佑的魚。”
“進了杜府,他們要趕走黑佑,小娘抱著黑佑在雨中給老夫人磕頭;后來好不容易留了下來,黑佑也是與小娘同吃同睡,便是待親弟弟,都不過如此了。可是后來,到了小娘十五歲的時候,也就是去年冬日。”
杜薇從小就同鄭國公府的王七郎定下了親事。
承恩侯府原本就是借著太后才有今日風光,但是太后年事已高,誰知道還能夠活多久,因此侯府的衰敗,簡直就是肉眼看見。
杜薇又是父母雙亡的孤女,這樣的小娘子,王七郎的母親怎么可能瞧得上?
于是王家一心一意要退親,而杜家怎么可能放過這么一門高攀的親事,自然是不愿意退親,杜薇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那王七郎的母親,也不知道從哪里打探來的消息,知道了杜薇同黑佑感情深厚,便提了一個條件,杜薇必須把黑佑趕走,才能進王家的門。
杜薇哪里愿意,拿了定親的信物,便自己個要上門退親,可在那王家門口,她遇見了王七郎。
杜薇原本騰起的火氣,在那一瞬間就熄滅了。
那日,她沒有能夠邁開腿,跨過那道門。
“小娘當真不是想把黑佑趕走的,可是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在杜家能夠活得像一個人樣子,就是因為身上有這么一門親事,若是退了,那日后哪里還能夠嫁得什么好人家。”
“杜家的人,只會隨隨便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啊!王七郎心地好,對小娘也十分的好。王夫人認為黑佑不吉利,克死了小娘的父母,才不讓它進門…”
閔惟秀聽到這里,搖了搖頭,這個春雨是個看不明白的,王夫人壓根就不是覺得黑貓不吉利,她不過是逼著杜薇退親罷了。
“于是小娘想出了一個辦法,先假意的將黑佑趕出去,然后劉嬤嬤會在不遠處等著,又把黑佑抱回來,讓它住到小娘的小莊子上去。可真的即是那么一會兒功夫,就是那么一條小巷子,黑佑就不見了。”
“小娘大病了一場,病一好,就悄悄的出來尋黑佑,可是怎么尋都沒有尋到。一直找了半年,都找不著,只好作罷了。三個月前,小娘同王夫人看皮影子戲,得了一只木頭雕刻的黑貓兒,小娘便常說,她覺得黑佑好像已經回來了。”
“王七郎只當是小娘思念黑佑,今日還特意來帶它看貓妖記,可是誰想到…黑佑再好,那也是一只貓兒啊,貓哪里能夠同人相提并論呢?”
春雨說著,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在剛剛,小娘縮成一團,被送了回來。奴瞧王七郎嚇得不輕,府上的人,也嘀咕著說,小娘是妖怪,要尋道士來做法,若是再不得好,便把她送去做姑子。若是旁人知曉了杜府有這樣的妖怪,旁的小娘子都嫁不出了。”
“你們,求你們救救我家小娘吧,小娘絕對不是妖怪啊,說是做姑子,誰知道是不是要燒死她呢。”
姜硯之聽著,摸了摸袖中的那個木頭貓兒,“你且等上一等。”
春雨無計可施,只能喋喋不休的說著黑佑同杜薇的情誼。
她越說,閔惟秀聽得越發的難過,姜硯之都瞧見黑貓的鬼魂了,黑佑想必早就死了。
它便是死了,也像是活著的時候一樣,跟在杜薇的身邊,在她的腳下鉆來鉆去的。
杜薇久而久之,會被夫君兒女家事填得滿滿當當的,但是黑佑,已經獨自停留在了過去的時光里。
等了好一會兒,便見路丙走了進來,“三大王,閔文的案子都處理好了。小的剛尋人打聽了,說最近開封府有不少丟貓的事情,有街坊聽見,五丈河的小橫橋附近,常有人聽到貓叫。”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剛才那個小童怎么說的,那個豪商陳百萬,住在城東頭。小橫橋,不就是在城東頭么?走,咱們去那里看一看。”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閔惟秀,“閔五,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小橫橋,天色已經不早了,你若是再不回去,你爹爹得手提狼牙棒,將我錘死了去!”
“哼,你還知道啊!我告訴你,我阿爹已經在家氣得錘爛了九個木頭人了,那第十個,怕是你的腦袋。你們去小橫橋做什么?我告訴你姜硯之,你敢帶我阿妹去那等地方,明天就等著聽三大王在象棚與豬共舞的消息吧…”
閔惟秀的一口水差點兒噴了出來,閔惟思這話啥意思,姜硯之今日是去了象棚,但是旁邊坐的是她啊,難不成她是豬?
姜硯之一愣,“小橫橋是哪等地方?”
閔惟思翻了個白眼兒,“莫要裝啦,咱們都是一丘之貉,老子知道的,你能不知道?小橫橋的野味館火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