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手提燈走進樓梯下方的暗室,只有一點微弱燭光照明的昏暗房間立刻提高了幾級的亮度。
這也是羅戒刻意制造的效果,以他到來和離開的亮度差異,來激起長期處于黑暗中的「希爾」對于光明的渴望。
現在看來這一暗示不僅有效,而且效果好的出奇。
見羅戒走進房間,希爾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眼鏡下的紫色美眸放射出星光般的異彩,臉上竟是露出一抹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淡淡欣喜。
“我給你帶了些好吃的。”羅戒將路上隨手捎的一籠包子放在了桌上,很自然的坐在了「希爾」旁邊的床鋪上,輕松的神情仿佛在與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敘舊,“這里還住得慣嗎?有什么需要可以對我說。”
「希爾」沒有回答羅戒,小小的鼻子嗅了嗅,伸手從油汪汪的紙袋中捏出了一個肉包子。
一口咬下去,臉上的表情極為微妙,似乎在懷念,又似乎有些傷感。
“這個味道…很像我以前當服務員打工那家飯店的肉包子。”
像么?像就對了。
原著中「希爾」的人設是個標準的華國人,回憶篇中那家打工的飯店也是充滿了濃濃的中華街氣息,甚至連她帝具萬物兩段·消魂那把大剪刀中間的鉚釘,都是一只卡通熊貓的模樣。
所以羅戒才會特意選擇中華料理,作為攻陷「希爾」的突破口。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飲食不怎么合胃口,「希爾」吃得很香甜,整整一籠包子吃得干干凈凈,最后甚至還嘬了嘬手指上的汁水。
少女,你這個動作很危險知不知道…
“夜魘先生…我聽他們都這樣叫你。”這是「希爾」第一次主動開口與羅戒說話,語氣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警惕與排斥,“…我想離開這里。”
“可以。”羅戒的回答依舊很爽快,“但能離開這個房間的只有兩種人——同伴或者是死人,你想成為哪一種?”
「希爾」沉默片刻沒有作答,怔怔地盯著羅戒的眼睛道:“可我是夜襲的殺手。”
羅戒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認同夜襲的鴿命理念?”
“不,我不懂得什么叫做鴿命,我只會殺人而已。”「希爾」的回答很誠懇。
這就是「希爾」與其他夜襲成員不同的地方。
其他人都是心懷著推翻帝國建立新世界的理想而聚集在一起,唯有眼鏡娘「希爾」,留在夜襲僅僅只是因為她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她的腦子里似乎天生少了一根筋,普通人很簡單就能做成的事情,在她手中都會搞砸。
唯一擅長的只有殺人,而且是無師自通的那種擅長。
但這種另類的特長,也只有夜襲這樣的殺手組織才會需要。
「希爾」不在意什么鴿不鴿命,她只是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
“很寂寞…是么?”
“什么?”「希爾」意外的睜大眼睛,似乎不明白羅戒為什么要這樣說。
“即便你口口聲聲稱夜襲的人為同伴,但事實上你心中從未覺得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不…”
“不必解釋,你應該知道你不擅長殺人以外的其他事情,包括說謊。”羅戒伸出手指封住「希爾」微微張啟的嘴唇,“他們有理想有熱情,永遠知道自己是在為什么而戰斗,而你僅僅只是一直在像機器一樣的執行命令…你從不去想為什么要殺人,因為你在害怕,你怕一旦想明白了,就再也揮不下手中的刀,那時無法再殺人的你,就連夜襲這個唯一認可你的地方都會失去。”
「希爾」的眼底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慌亂,習慣性的逃避讓她不愿去想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但這種感覺本身就是個很危險的信號。
“你你應該很清楚,夜襲他們認可的是你的殺人技巧,而不是你這個人。甚至你在鴿命軍高層的眼中,還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人物。”
“我?危險?”「希爾」的腦中愈發混亂起來。
“對,你很危險。”
羅戒的手掌撫過「希爾」那消瘦的肩膀,若非曾親眼所見,任憑誰也想不到這嬌小文氣的少女,體內會隱藏著一只冷血兇獸。
放下武器的「希爾」和拿起武器的「希爾」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夜襲的其他人是為了信念而戰,唯獨你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國家不可能永遠這樣混亂下去,當有一天帝國崩塌,和平的新世界到來,夜襲的其他人可以順利的融入這個新世界,而只會殺人的你要去哪里?”
「希爾」的臉色黯淡下來,顯然羅戒說中了她最不愿意面對的心事。
“難道…你試圖說服我的目的,不是要我為你殺人嗎?說到底,無論是在夜襲還是這里,我終究只是一件殺人工具而已。”
「希爾」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在闡述一件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實,但從他她那刻意避開的眼神中依舊可以看出,她期盼著能從羅戒這里聽到一個不同的答案。
“當然不一樣,我從來沒說過我看中的是你的殺手才能。”
“可我只會殺人,其他的不管什么我都做不好。”
“不,你錯了…其實你還有一樣才能,只是你自己從來沒有發覺到。”
羅戒伸手摘下「希爾」鼻梁上的眼鏡,略微有些近視的少女雙眼不自覺的瞇起,嬌俏的臉頰竟是多出幾分迷離的誘惑感。
“我…還有其他的才能?”
「希爾」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有這樣的評價,一時竟忘了討要從不離身的眼鏡。
“對,你想知道嗎?”
羅戒的笑容有些狡黠,呆萌的「希爾」卻渾然不覺,反而好奇的點下了頭。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略顯粗重的呼吸覆蓋住了她柔軟的嘴唇。
「希爾」從未經歷過如此陣仗,只為殺人而存在的腦回路完全無法處理此刻對于普通女孩來說再平常不過的問題,一時間竟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并非意識不到此刻正在發生什么,只是在反復猶豫接下來自己要怎么做。
是否要推開面前這個男人。
是否要推開身上這個男人。
是否要推開里面這個男人。
好吧,已經不用再考慮了。
雖說出發點有些奇怪,但「希爾」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也可以以另一種優點被人需要。
原本空落落的內心仿佛被什么東西填滿,她的雙眼越過男人的肩膀靜靜的望著模糊不清的天花板,靜靜的感受著這份除了殺人以外的全新自我認知。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