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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 登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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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廣告時間結束,直播鏡頭再次切入,艾倫德詹尼斯坐在了觀眾席的人群之中,微笑地對著鏡頭說道,“我坐在了扎克埃夫隆的位置,因為他即將登臺。女士們,先生們,扎克埃夫隆!”

  舞臺右側,扎克埃夫隆笑容滿面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晚上好,很榮幸能夠站在這里介紹下一位表演者。”扎克笑容滿面地說道,“我到底應該如何形容這位表演者呢?一位演員一位歌手一位藝術家,全球女性的夢中情人,每一位夢想家的榜樣,亦或者是…藍禮霍爾?”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介紹,一個名字就已經足夠了,全場掌聲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扎克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女士們,先生們,’醉鄉民謠’里那首動人的’王后簡之死’,讓我們歡迎,藍禮霍爾閣下。”

  誰能夠想到,藍禮有史以來首次在頒獎典禮的正式演出,不是發生在格萊美,而是發生在奧斯卡呢?

  鼓掌聲,口哨聲,歡呼聲,尖叫聲…整個杜比劇院都變得熱鬧非凡,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內心的期待。

  全場燈光熄滅。

  當聚光燈再次亮起的時候,勒維恩戴維斯就這樣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洗得發白的墨綠色格子襯衫,領子似乎已經起毛了;皺巴巴的深褐色外套,隱隱約約還可以在肩頭和衣擺發現咖啡漬;微卷的短發顯得凌亂而不羈,隨意地耷拉下來,遮掩住了眉宇的愁緒;微微低垂的腦袋,燈光穿過發絲和睫毛灑落下來,勾勒出臉龐的模糊輪廓。

  一把吉他。一把椅子。一束燈光。

  恍惚間,時光就再次回到了六十年代的煤油燈酒吧。

  他就這樣坐在一把四腳矮凳上,吉他支撐在膝蓋上,沒有任何花哨的舞臺背景,也沒有任何華麗的霓裳華服,即使是在奧斯卡的舞臺上,他也依舊是那個兜兜轉轉困在原地的落魄民謠歌手,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過。

  表演沒有立刻開始,而是沉默了兩秒,全場觀眾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可以看到光線穿過吉他琴弦的軌跡,塵埃在琴弦之間上下翻飛著,靜謐而靈動,有那么一剎那,時光似乎就停駐在了那修長而有力的指節上,把光影都定格了下來。

  這是一個異類。

  在奧斯卡頒獎典禮行云流水的進行過程中,時間卻突然地放慢了下來,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風格。人人都在吐槽著,奧斯卡頒獎典禮越來越冗長,觀眾的流失也越來越嚴重;而現在藍禮還故意放慢節奏,這不是和收視率作對嗎?

  但這就是“醉鄉民謠”,這就是“王后簡之死”,這就是藍禮霍爾。

  如果有人愿意沉淀心緒,多一些耐心,不需要太久,兩秒,僅僅只是兩秒而已,讓自己安靜下來,然后認真地等待著,生活的浮躁和急切就會呈現出另外一番模樣。

  琴弦,撥動了。

  舒緩而悠揚的旋律與奧斯卡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甚至好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剛剛那兩秒的停頓卻奇妙地將時間和空間隔離了開來,心緒反而是緩緩沉淀了下來,不由就歪著腦袋,靜靜地開始欣賞起來,這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樂符構建的時空隧道般,從2014年的杜比劇院進入1961年的煤油燈酒吧。

  “王后簡躺在產房里,已有九日九夜多,直到她的女仆精疲力竭,再也無力支撐…再也無力支撐。”

  悠揚的旋律,聽起來似曾相識,有點像是“醉鄉民謠”開場的那首“絞死我吧,絞死我”,但節奏和曲調卻更加舒緩,如同初春三月滑過耳邊的輕風,帶著些許寒意也藏著些許暖意,輕輕地柔柔地落在了胸膛的柔軟之上,不經意間就拉扯出了淡淡的哀傷和失落。

  “我的好仆人呀,我的好仆人,親愛的你們,我能否懇求你們,剖開我身體的右側,尋找到我的寶寶?尋找到我的寶寶。”

  音樂似乎就有這樣一種奇妙的魔力,在潺潺流動的旋律和輕輕哼唱的歌聲之中,周遭一切就這樣安靜了下來,然后耳邊就隱隱約約地傳來了篝火正在噼里啪啦作響的動靜,四周光線不知不覺就黯淡了下來,仿佛嚴嚴寒冬,所有人圍坐在野外的篝火堆邊,手里端著一碗滾燙的土豆湯,用力拉了拉披在肩頭的毛毯,左腳和右腳互相摩擦著,試圖尋找到些許溫暖。

  就在此時,一名路過的吟游詩人拉著自己的馬匹走了過來。

  只見他將馬栓在了旁邊的枯樹上,摘下帽子,也在篝火旁邊落座,從懷抱里掏出了老煙斗,“叩叩叩”地在鞋底敲了敲,而后慢條斯理地重新為煙斗塞滿了煙絲,點燃之后,用滄桑而沙啞的嗓音說起了王后簡的故事,娓娓道來的聲音在蕭蕭寒風之中沾染上了少少傷感和遺憾。

  “‘哦,不可以的’,女仆們哭喊著,’這件事是我們絕對不能做的,我們會立刻上報亨利國王,聽聽他的決定。”

  “亨利國王聽到了噩耗,亨利國王感到了產房,他說,’哦,看看我的女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的眼睛,為何如此灰暗?’”

  “亨利國王,亨利國王,能否請求你為我做一件事?能否請求你剖開我身體的右側,尋找到我的寶寶?尋找到我的寶寶?”

  溫柔的語調之中卻隱藏著揮之不去的哀傷和痛苦,不是放聲哭喊的絕望,也不是撕心裂肺的掙扎,而是揮之不去的疲倦,飽經風霜過后的步履蹣跚,似乎再也無法承載肩膀之上的重量,只是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著,卻看不到終點也不明白方向,曾經鮮活的希望就如同王后簡肚子里的寶寶一般,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熄滅。

  燈光。吉他。歌聲。

  整個世界是如此簡單卻也如此純粹,似乎一點點異色都容不下;卻是如此動人又如此美妙,似乎任何東西加入進來都是多余的。

  “‘哦,不’,亨利國王哭泣著,’這件事是我絕對不能做的。如果要我失去英格蘭之花,我寧愿一并失去她的枝葉。我寧愿一并失去她的枝葉。’”

  藍禮的歌聲沒有太多的起伏和修飾,在吉他干凈清澈的弦音伴奏之中,僅僅只是以最樸素的方式來呈現,但尾音之中的淡淡失落卻如同漣漪一般裊裊漾了開來。恍惚之間,仿佛可以再次看到那個背影,在冰天雪地之中孤獨前行,四周的茫茫白雪覆蓋得嚴嚴實實,似乎除了他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但他依舊在前進著,疲憊而茫然卻始終不曾停下。

  緩緩地,藍禮抬起頭來,正面迎向了觀眾們的視線。

  在輕盈而動聽的間奏旋律之中,藍禮的眼睛坦然而誠懇地接受了所有的打量,那抹歷經滄桑之后的平靜、那抹驚濤駭浪過后的疲憊、那抹毅然決然的堅定,悄然隱藏在眼神之中,在一個個弦音的翻飛和雕琢之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失落和迷茫過后的堅毅,遍體鱗傷之中卻依舊拒絕投降放棄的執著,如同無人之地里盛開的一抹嫩綠——重新點燃了希望。

  上帝!

  這…這難道是…這難道是“醉鄉民謠”的結局延伸?

  如此想法著實太過大膽也太過瘋狂,但卻無法遏制地開始在腦海深處涌動起來。

  “醉鄉民謠”的故事最后,勒維恩跌坐在酒吧巷子口,眼神茫然而失落地注視著遠端,卻沒有留下一個答案。沒有人知道,勒維恩是否還將繼續堅持還是選擇回歸平凡,答案就隱藏在每一個觀眾的心底。

  而現在,此時此刻,就在奧斯卡頒獎典禮的舞臺上,正在表演“王后簡之死”的藍禮——又或者說是勒維恩戴維斯,他正在重新站立起來,即使傷痕累累,即使精疲力盡,即使漫無目的,他也將繼續走下去。

  在這一刻,音樂與角色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旋律與表演互相糾纏在了一起,然后嘉賓們就再次回到了1961年的煤油燈酒吧,欣賞著勒維恩再次登臺的演出,他正在低聲演唱著:

  “人們載歌載舞,在王子誕生的那天;但可憐的王后簡,我最深愛的,如同冰冷石頭般躺著,永久長眠。”

  沒有旋律,只是清唱,那悲傷而孤獨的歌詞在唇齒之間千回百轉,將那說不清道不盡的錯雜情緒全部都講述得清清楚楚,留給每一位聽眾細細咀嚼細細品味,個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夠體會。

  “永久長眠。”

  當最后一句歌詞演唱完畢,他就這樣緩緩閉上了眼睛。緩緩地,緩緩地,無盡的疲憊就這樣一點一點流淌出來,然后那些情緒就從眉宇之間滑落到了嘴角,而后順著肩膀慢慢地滑落下去,灑落下來的聚光燈就這樣勾勒出了那個疲憊的肩膀輪廓。

  演唱,結束了。

  現場導演似乎也愣住了,沒有第一時間掐掉燈光,也沒有第一時間切入后續,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調動鏡頭,而是放任情緒就這樣在空氣中緩緩擴散開來,一秒,兩秒…似乎與開端的兩秒沉默形成了呼應,奇妙地把時空壁壘再次樹立起來,也將煤油燈酒吧的記憶悄悄地留在了每一位嘉賓的內心深處,成為自己獨特的私密角落。

  沒有人可以發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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