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謠言,散播速度快得超乎尋常,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濟縣。
這謠言法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聽到聽到它的人,大都是相信的。若非如此,秦日爰怎么會那么趕巧地憑空冒出來,還對小暖母女這么好?
第二日,小暖、秦日爰和趙書彥,都收到了不少關注和問候。趙書彥也被關注,是因為小暖家入股的第一家鋪子——山長茶宿是與趙書彥合開的,趙書彥與小暖家走得很近;而秦日爰更是趙書彥的表弟,跟隨他來到濟縣,與他同出同入,相交莫逆。
小暖的身份高,能到她面前的人多是表達關心和問候之意,便是有疑問也只得在心里壓著,畢竟惹了小暖不高興,輕則傷筋動骨,重則掉腦袋,誰也不想大過年的觸這個霉頭;見了秦日爰的人,都上下左右地打量,懷疑他是男還是女,他的臉是真是假;到趙書彥面前的都是與他交好的商戶,大都當面鑼對面鼓地問,“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趙書彥只搖頭,“趙某不知這謠言因何而起,秦日爰就是秦日爰,文昌郡主就是文昌郡主,這怎么假扮、有什么好假扮的?
道理是這樣,但大伙兒卻總覺得不對勁兒。當眾商家年初無事又聚在長樂賭坊,以鋪子為彩頭賭錢時,這件事成了最受歡迎的話題。
“你們看,文昌郡主的母親姓秦,日和爰兩子合在一起就是“暖”,秦日爰就是‘秦暖’,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木材行的少東王南棟叫道。
“咱仔細回想一下,當年秦日爰剛來時,身量和臉盤真與文昌郡主有幾分相像,而且這兩人真沒一起出現過。說不定…”將鋪子開在綾羅坊不遠的米糧店東家捏了捏下巴,拿眼神兒示意他旁邊的雜貨鋪東家。
這家店離著綾羅霓裳不遠,它的東家轉著骰子猜測道,“也只有如此,才能說得明白,為何秦日爰會突然將在霓裳布莊門前賣大碗茶的小寡婦招進布莊做事,還提拔她當了登州分號的大掌柜。”
“不對啊,周叔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周叔不是說那小寡婦是秦東家的…”王南棟笑得陰邪,一切盡在不言中。
見眾人越說越不像話,賭坊的高東家開口了,“莫說秦日爰確有其人,這謠言不攻自破。高某只問大伙兒一句:就算秦日爰是文昌郡主假扮的,又如何?”
“秦日爰剛到咱們濟縣時,文昌郡主才十二歲。若此事為真,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兒,被其父趕出家門白手起家,只用了兩年多便將濟縣八成以上的布莊收歸其下,成了濟縣當之無愧的第一布商。在座的東家、少東家們,咱們哪個能做到?若這謠傳為真,我等這些敗在一個十二歲小女娃手下的老東西,以后還有何顏面當眾夸夸其談?”
這么一想,眾人真被堵得難受。陳小暖是陳祖謨的棄女,跟她娘一起被陳祖謨掃地出門,無門無靠的她是靠什么起家的?起家得有本錢,她就是打劫都沒這么快!
王南棟見大伙兒不吭聲,又不服氣地嘀咕一句,“若這事兒是真的,最沒顏面的不是咱們,是文昌郡主她爹——廢狀元陳祖謨,聽說他已經起下得床了。”
陳祖謨是濟縣的傳奇人物,他花了三十年的時間刻苦攻讀,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金榜題名中狀元,成為濟縣人的驕傲。然后,他休糟糠妻、趕不孝女、娶金枝玉葉,自此飛黃騰達,眾人口中雖有微詞,但心里卻是羨慕的。
誰能想到,撲棱翅膀剛起來的陳祖謨,卻被他的棄女陳小暖硬生生地從半空中拽下來,連同他那根金枝一起摔進泥里,再也無法翻身。然后,陳小暖卻帶著她娘親和妹妹撲棱了上去,其母封安人、得皇莊、她自己賜婚晟王、封郡主、得封地,就連不大點的陳小草也幾番被太后、圣上接見,拜了云清先生、華嬪為師學文學畫,她們一家三口,已處在濟縣眾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現在,陳祖謨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再讓他得知跟他關系不錯的秦日爰可能是陳小暖假扮的,他不被氣躺下才怪。
不過,這些人沒有一個同情陳祖謨。那么能干的女兒,被他趕出家門,他卻迎娶了個除了打人敗家外一無是處的金枝進門,才混到今時今日。他就是自作自受!
想到陳祖謨的遭遇,想到總算還有個比他們還不舒坦的人在,大伙兒心里舒坦了些。正這時,一身新衣的秦日爰步履從容地走進賭坊,眾人火辣辣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臉上。
秦三換顧,無奈笑道,“各位叔伯、大哥,莫不是也想拉一拉秦某的臉皮?論理讓大伙摸一摸、捏一捏、扯一扯也無妨,不過今日秦某被扯了不下十次,大伙再來一輪,秦某這臉真得被扯下一層皮不可。”
王南棟立刻問道,“秦兄都被哪個扯了臉?”
這是大伙最關心的事兒,為此眾人連錢也不賭了,齊刷刷地望著秦日爰。
秦三嘆了口氣,抬手一指,“先是秦某身邊這死小子!”
秦三的貼身小廝石熙成撓撓頭,笑得尷尬。
“然后是秦某的大掌柜、店鋪里的幾個管事,去趙家拜年時,被姑母扯了幾下,隨后又被叫去陳家,被陳夫人拉了拉。大伙上眼瞧,”秦三轉頭,將自己右臉靠近脖子處的一道帶了血的抓痕露出來,“這道兒就是被陳夫人的指甲不小心刮出來的。”
嘶——
眾人見了都倒吸一口冷氣,柴玉媛這樣做合不合規矩先不提,她下手也忒狠了些,她這是想用指甲從秦日爰臉上楞刮一層皮下來了啊,不愧是一鞭子差點抽斷親夫脖子的女人!
不過有了柴玉媛抓的這一條血道子,大伙就不必再扯了——若秦日爰這臉皮是貼上去的,怎么可能被拉扯成這樣還不掉下來?
好八卦的雜貨鋪周東家接著問道,“陳祖謨現在情形如何?”
想到方才陳祖謨那一臉吞了蒼蠅的難受勁兒,秦三就痛快得想上樹。要不是為了看熱鬧,他才不會跑到陳家去。面上,秦三還是帶著幾絲擔憂,語焉不詳地道,“尚可,只是臉色差了些。”
“秦兄臉上被抓了這一道子,陳祖謨沒說啥?”王南棟繼續追問。
陳祖謨春風得意時,這廝跟展毅能等人圍在陳祖謨身邊,“狀元兄”、“陳大人”叫得那叫一個親熱,現在陳祖謨敗落了,王南棟幸災樂禍,能補幾腳時也絕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