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點頭,“想必祖母也看出來了,這是二妹挽歌生前最喜歡的茶葉和熏香,而這些東西,都是孫兒讓人在方挽離的夫家臥房里搜出來的。”
大兒子一向與挽歌親近,現在他對挽離連聲三妹也不叫,可見他已經掌握了挽離害死挽歌的確鑿證據,才會把大家召集到此處。寧侯夫人虛弱地靠在丈夫身上,心如刀剜一般地疼,這樣的場面是她最不想面對的,她顫巍巍地道,“子安不要講…”
“講下去,老身倒要聽聽這畜生對她一起長大的親生姐姐做了什么!”方老夫人沉著臉道,因為這個不孝女,太后對方老夫人都漸漸疏遠了,她如何不恨。
“老爺…”寧侯夫人緊緊握著丈夫的胳膊,低聲祈求著,方子寧也與母親一般掙扎著。
寧侯不語,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方挽離只是木然坐著,一動不動。
方子安繼續道,“孫兒找幾個郎中問過,他們都說這兩樣本是無害的東西,但是燃香時撒上這無色無味的藥粉,再配以茶葉,便能讓人氣血不寧,身體漸衰,用的日子久了,便會渾身疼痛,最終吐血而亡。二妹怎么死的,想必祖母、爹娘都還記得吧?這樣的東西,方挽離正在給柴智歲用”
寧侯夫人閉眼,臉上滾出兩條淚痕。方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戳,“你個孽障!”
寧侯問道,“我且問你,挽歌是不是你用藥害死的?這樣的藥粉,你給挽歌用了多久?”
方挽離木然道,“左右都是你們說了算,你們說二姐是我害死的,就是我害死的;覺得我用了多久,我就用了多久。”
事到如今她竟還在狡辯,方老夫人怒道,“老身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挽歌是你的親生姐姐,自小對你愛護有加,什么都讓著你,你竟能做出這樣的事!”
“呵呵…”方挽離笑得如同鬼魅,“你們哪個有資格說我?我的好祖母,死在您手上的丫鬟仆婦,只挽離知道的就有十幾個。最得我爹寵愛的芳姨娘,也是因為不入您的眼才被藥死的吧?”
寧侯吃驚地看著大怒的母親,寧侯夫人沒想到女兒敢當著眾人的面揭老夫人的底,趕忙喝止道,“挽離住口,這些道聽胡說之言,怎可相信!”
“胡說?”方挽離已經全然不顧,沖著待她日漸涼薄的母親嚷道,“母親教女兒的那些收拾小妾的陰狠手段,也是胡說的?被母親收拾掉的父親的容姨娘,也是病死的?挽離那三個先后意外夭折的庶弟,也跟母親無關?”
“啪!”寧侯一巴掌將方挽離抽到地上,怒吼道,“你給我閉嘴!”
血絲順著嘴角流下來,方挽離冷笑道,“父親和大哥手段就干凈么?你們在外邊做下的那些骯臟事兒,要不要挽離一件件地講給你們聽聽?”
少了丈夫的支撐,寧侯夫人眼淚簇簇地跌坐在地上,方老夫人面色鍋底地盯著這對母女,方子寧則直接嚇傻了。
“你們的心都黑透了。所以在你們眼里,每個人的心都是黑的,二姐是我殺的,我還要謀殺自己的丈夫,你們說什么都對!”方挽離又指著傻呆呆的方子寧道,“若說這個家里還算有個干凈的,也就我的好二弟了。怎么樣,現在聽了這些事兒,你可還覺得寧侯府是個干凈的地方?”
方子寧依舊傻呆呆的,說不上一句話。
方老夫人冷聲道,“都說完了?”
“沒有,還多著呢。如果祖母想聽,挽離可以給您講到天亮。”方挽離坐在地上,儀態端莊地撫平衣裙。
方老夫人轉問方子安,“這件事,她身邊的婆子和丫鬟都不知曉?”
方子安搖頭,“方挽離做的隱蔽,連她的貼身丫鬟也只知她喜歡讀醫書、鉆研一些偏方配方、拿小動物試藥,并不知她做了什么。二妹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已死,查無對癥。”
方老夫人盯著地上毫無顧忌的方挽離看了一會兒,冷聲道,“鉆研了這么久,這些藥粉總不能浪費了才是,自明日起都給她用上!告訴柴家說孫女無德,老身慚愧,要留她在家中教導些時日。”
他們真的要滅口?方挽離的眼睛猛地睜大,“你不能!我公公現在已經起復,我死了對你們沒有一點好處!”
“老身為何不能?”方老夫人拄著拐杖出了院子,吩咐婆子道,“將她看好了,自現在起不許她踏出閨房一步,更不許旁人進來!”
方老夫人走后,寧侯也無意再管這個女兒,失魂落魄地去了。方子安上前扶起母親,喚醒待在原地的二弟,“走了。”
傻傻的方子寧上前一步追問三姐姐,“姐姐今日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
方挽離抬頭,緩緩笑了,“若是你愿這么以為,那便是了。二弟日后娶妻時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個干干凈凈的才成,否則你這單純性子,跟爹爹一樣被人騙一輩子,都不知道。”
方子安不耐煩地拉著方子寧出了院子,吩咐下人守好院落,轉身走了。
這一夜,寧侯府無人能入睡。第二日一早,醒了酒的柴智歲跑到寧侯府來看媳婦時,見到一臉憔悴的岳父嚇了一跳,“您昨晚拉肚子了?”
寧侯的腦袋都是疼的,無意與這蠢貨廢話,徑直道,“挽離被她祖母留下來教導些時日,你這幾日不必過來了。”
柴智歲美滋滋地點頭,“這樣最好不過,小婿去見見娘子,說幾句讓她安心的話再回。”
寧侯怒道,“她已被祖母罰了閉門思過,你不能去見!”
十日后,與柴智歲一起出來吃花酒的程小六跟他咬耳朵,“二哥,小弟聽說二嫂病了?”
柴智歲不信,“你聽誰說的?她好好地在娘家抄經書呢。”
程小六低聲道,“我聽見三嫂與娘親說的,似是還病得不輕呢。”
這小子一向愛聽墻根,看來這是真的了。柴智歲也沒了吃花酒的興致,匆匆跑到寧侯府,卻被攔著不讓他去見方挽離。柴智歲一看就是真的有事兒了,犯了混大吵大鬧起來。
寧侯夫人求到老夫人面前,“娘讓他們見一面吧,挽離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若是不讓他們見,待…以后,也不好交代。”
方老夫人也知道這是個混人,便點了頭,“跟他說清楚挽離病糊涂了,整日胡言亂語的,她說的話都不可信。”
寧侯府人艱難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