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發現自己的這一摞比趙書彥的厚了很多,她低頭細細翻看,除了老夫人將綾羅坊賣與她的主合同外還有一份明面上委托趙書彥代小暖打理綾羅坊的附屬合同。
下邊厚厚的一摞,則是鋪子蓋了官印的契書以及坊內掌柜和伙計的賣身契。
小暖覺得手里沉甸甸的,便與趙書彥商量道,“親兄弟還需明算賬,讓大哥幫我扛著綾羅坊的大旗,小暖心中實在不安,將綾羅坊一成的股份分與大哥,可好?”
老夫人不動聲色地聽著。
趙書彥笑著揚了揚手中兩家鋪子的契書,“愚兄是姑奶奶的血親,姑奶奶豈會虧待于我?妹妹無需多慮,綾羅坊這面旗愚兄帶在身上并不費力。”
小暖卻斂笑正色道,“這面旗對大哥而言是舉手之勞,但對小暖來說卻是至關重要。這份情不還,小暖日夜難安。”
展老夫人給趙書彥兩家鋪子的主要目的是托孤,幫她扛旗則是附帶。
簽下此契后,在小暖能夠站出來獨當一面之前,綾羅坊要打著趙書彥的名頭做事。一天無事,一月無事,一年呢,兩年呢?
綾羅坊虧了倒還好,若她把綾羅坊經營得好,日進斗金之時還讓趙書彥幫自己免費扛旗擋災,小暖便覺得心中不安穩。
另外,人心善變。她與趙書彥雖然惺惺相惜但畢竟相識時間不長。趙書彥現在完全可信,但小暖也不敢把自己的未來計劃的關鍵環節壓在一個男人是否可信上。
小暖坦蕩直視趙書彥,她絕不允許自己以年紀小或女子的身份博取同情來謀得一家人的安穩!
趙書彥見小暖如此,他沒有生氣,反而有種尋到知己的慶幸和歡喜,笑容直達眼底,“如此說來,愚兄不收倒顯得不妥了。不過愚兄入股有違姑奶奶的本意,不若愚兄厚著臉皮向妹妹討一份辛苦錢?日后不管綾羅坊賺多少銀子,妹妹每月分愚兄半成,如何?”
“半成太少了,一成!”小暖喜笑顏開。
趙書彥笑意暖暖,“半成具體是多少,要看妹妹能將綾羅坊管的如何,若是小暖妹妹無能,便是分愚兄五成,又能有幾貫錢?”
小暖聽后,心中豪氣頓起,“半成就半成,小暖要讓大哥看看,這半成分紅的錢能不能讓大哥滿意!”
展老夫人見小暖如此,越發覺得自己賭對了,聲音里也帶了笑紋,“既然如此,小暖再擬一份合同吧。”
按說屋內四人她最小,的確該由她來執筆,小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是讓大哥來吧,小暖的字實在拿不出手。”
趙書彥接過筆,片刻便寫了一式三份的合同,遞給展老夫人和小暖。小暖看了趙書彥堪比書法帖的字跡,不由得汗顏,“大哥這字寫得真好,內容小妹完全沒意見。”
接下來便是簽字畫押了,小暖握了握娘親的手讓她回神,低聲道,“娘,可以簽字了。”
秦氏這才從滿山油菜花的美夢中醒來,也忘了緊張自然地握筆問道,“簽在哪里?”
小暖將面前的合同一字排開,“這里,簽字畫押。”
隨著日子越發好過,小暖三人練字的雞毛已經換成了便宜的毛筆,秦氏的名字已練了無數遍,寫出來完全能見人了。
展老夫人接過合同,見其上端端正正的“秦嵐”二字,夸獎道,“夫人寫的比我那兒媳婦好多了。”
這還是秦氏第一次在正式場合寫字,她心中正濃濃地自豪著,再被展老夫人一夸,更覺得開心了,“是我閨女教得好。”
展老夫人十分詫異,“夫人的字是小暖教的,那小暖的字是誰教的,他爹么?”
說到這點,秦氏更是驕傲無比,“我閨女自己學的!”
“自學?”趙書彥也驚住了。
小暖心虛地拉拉耳朵,“在陳家時,經常隔著窗聽我爹在書房里念書,聽多了就記住了,后來買了本書對照著就認字了。”
展老夫人半晌才說了句,“若小暖是男兒身,定也是狀元才!”
秦氏頗為認同的點頭。趙書彥卻覺得心疼,心疼這樣玲瓏剔透的姑娘竟不被親父喜愛。
揣著價值千金的一摞紙回到家中,秦氏把睡著的小草放在炕上,才把沉甸甸的合同和地契、店契、賣身契都拿出來,讓小暖一張張念給她聽。
小暖一一念過后,秦氏又數了數,不敢置信地握著一大摞賣身契,“咱們一下子就有了三十六個下人?”
大周經商與特色之一就是幫主家打理店鋪的主力都是主家的奴仆,奴仆好管理,不敢輕易背主。因為奴仆背主,將受到大周律法極其嚴厲的懲罰,打殺乃是司空見慣之事。
因此,綾羅坊的掌柜和主要管事都是展家的下人,展老夫人為了讓小暖安心,把掌柜和主要管事的幾家下人都給了小暖,這三十六人中十六人在店鋪內做事,其余二十人乃是他們的家人。
小暖看著這摞紙,有種沉重的感覺。
“娘,這三十六人以后的生計就是咱們家的事兒了,也就是說咱得給他們發月例,逢年過節還要給他們發年節禮品。”
秦氏一聽就暈了,“這老些張嘴,得多少銀子才能填滿?”
小暖微笑,“這得等我見過掌柜后才能知道,不過比起綾羅坊的進項,這些就小多了。”
秦氏想到綾羅坊,心里的泡泡又冒上來,“那‘咱們’的綾羅坊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
“我也不知道,不過上百兩總是有的吧。”小暖也開始傻笑,上百兩啊。按照這里的物價,一文錢的購買力約等于現代的一元錢,一兩為一千文,一百兩就是十萬元啊,老多了!
“上,上,百兩?”秦氏壓住砰砰跳的心肝兒,“我嘞個娘欸!娘明天想去綾羅坊門口轉一轉,成不?”
“當然成啊,雖然不打咱們的幌子,但那可實打實的是咱們的地盤,娘什么時候想去都成!”
“那娘想現在就去,成不?”
“......咱還是睡醒午覺再去吧。”
“成!“秦氏收好這些貴重的契書,躺在小草身邊閉上眼,興奮地等著兩個閨女睡醒后一起去看新買的大鋪子。
與此同時,帶著兒子游湖的敗家子大少爺展毅能回府后,聽娘親吳氏講祖母給老二家的臭小子認了門干親后,怒沖沖地跑到后院找展老夫人評理,將展家折騰得雞飛狗跳。
回到趙家的趙書彥也被父親叫了去問話。趙書彥只說展老夫人將三家鋪子給了他并托他教導展宏圖。趙老爺點了頭,讓兒子將三家鋪子算作自己的私產,由他個人管理。
京城中,陳祖謨父子正在春風面目地收拾行裝,準備回鄉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