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目望去,只見容潛穿了身墨青的綢袍,露出月白襟衣,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他不是答應在山上做飯嗎,怎得也偷偷跑下山來?
程曦不由想起自己請托時容潛微微皺眉的模樣。
她提起裙擺打算擠過人群去招呼,卻忽然見容潛側過頭,似乎在與人交談。
身邊人被遮擋住了看不真切,只隱約可見是個束著綠色發帶、較容潛稍矮一些的年輕男子。
程曦腳下一頓。
“姐。”錦心順著程曦的目光也看到了容潛,她輕輕喚程曦。
“你祖父晚上吃的什么?”程曦皺著眉嘀咕。
錦心自然不知,只好順著她猜道:
“…大約是面湯罷。”
道真只會做面湯。
身后有兩三個少年嬉鬧著朝她們所站之處涌來,程曦與錦心忙轉身讓開。
再抬頭時已不見容潛。
程曦收回目光,招呼念心和秦肖:
“走罷,去找青岫和程定。”
他們仍舊沿著花燈河往回走,河面上數不清的蓮花燈隨水波起伏擺蕩,每隔幾丈就能看見有人站在涉水臺階上,將手中花燈放入水中。
念心樂呵呵地同程曦道:
“姐,這保康縣的乞巧節花會可比鄂州府的有趣多了,道真先生果然不曾哄人!”
程曦心不在焉地點頭,問道:
“你方才可曾和青岫約定在何處碰頭?”
念心楞楞道:
“…我悄悄同定叔打了個招呼就跑了。”
程曦聞言微微蹙起眉頭,她看了看周圍攢動的人群,照這景況莫是找人,只怕她們與青岫擦肩而過都不見得能看見。
錦心想了想,道:
“姐,定叔將馬車鎖在望山樓下,咱們一會子直接去馬車那兒等,總能碰到的。”
程曦便不再什么,身后的秦肖忽然“咦”了一聲。
“姐您看,”他瞪大眼看著河對岸,“那是不是容少爺?”
程曦聞言回頭。
對岸河邊人群熙攘,她一眼就看到了負手身后、立在涉水石階上的容潛。
他身邊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中正拿著個蓮花燈左右翻看,蓮花燈底下淅淅瀝瀝滴著水珠,似乎是剛從河里撈上來的。
少年一身玉色錦袍,腰間緞帶上扣著枚鴿子蛋大的白玉翡翠。花燈燭火映照出他的臉,朱唇玉面,眼角微微吊起。
程曦覺得有些眼熟。
只見少年翻看了一陣后,忽然笑著同容潛了句話,然后隨手將花燈又拋入河里。
兩人拾階上岸,立時便有幾個隱在人群中的漢子不著痕跡跟上,為他二人周身清出一些空位來。
那些人神色警惕、目光精爍、行止有素,絕非尋常家養護衛。
程曦凝眸,視線下移…烏皮雷紋靴。
她腦中忽然如電光閃過,想起八年前與程時在臨丘莊子上遇見的那群人。
那個因為一只兔子與程時起沖突、卻又被程時嚇到躲去護衛身后的男孩!
程曦瞇起眼望去,卻見容潛與少年的背影已漸漸隱入人群。
她轉身朝附近的拱橋疾步走去,錦心等人一怔,忙快步跟上。
“姐?姐!”
程曦走得極快,近乎跑。
她左推右讓地擠過拱橋張望,發現人群中容潛的背影后忙跟了上去。錦心與念心、秦肖在后頭追著喚她。
程曦牢牢盯著前頭,見容潛與少年信步隨走,有時還會在攤子前停下看一會。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遠遠尾隨著。
身后錦心等人追了上來,念心一把拉住她:
“姐,您可別亂跑!萬一遇上無禮之徒可如何是好!“
程曦打了個手勢讓她別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容潛方向。
只見他們在一個路口拐了彎。
程曦想跟上,卻被迎面而來的人群阻擋了去路。秦肖見了忙上前擠擋開路人,為她開出一條狹窄的道來。
程曦好不容易擠到路口,左右張望卻不見人影。
她抬頭,見路旁有家兩層高的酒樓,懸匾“醉居”,從外頭望進廳堂里,只見桌椅古樸雅致,在縣城中算得上講究。
程曦遲疑著朝酒樓走去。
忽然有人自斜地里冒出來,擋在他們眼前喝到:
“什么人!”
程曦抬頭不禁一愣。
眼前人束腰佩刀,卻是裴霖。
秦肖見了裴霖也是一怔,剛要上前招呼,卻聽裴霖瞪著他們又大聲喝道:
“站住!這酒樓我家主子包了,你們另外找地兒罷!”
程曦心下一驚。
秦肖卻被他這兩下搞得怒氣蹭蹭地上竄:
“你子…”
程曦猛地死命拽他。
她余光極快地掃過四周,察覺到人群中隱隱有人朝他們靠攏。
她片刻便拿定主意,朝裴霖重重一哼:
“呸!有幾個臭錢,這般了不起!”
罷拽著秦肖掉頭就走。
秦肖一手指著裴霖還待什么,卻讓程曦下了狠勁在手臂上一掐,總算察覺到一些微妙。
他護著程曦原路返回,與候在原處焦急張望的錦心和念心碰頭。
錦心見程曦神色有異,忙上前拉住她手,卻驚然發覺程曦手心冰冷、一片潮濕。
“姐!”她低聲輕呼。
程曦握著錦心的手,抿了抿唇,片刻后輕輕道:
“我們回去。”
”醉居“二樓的臨街窗格后,容潛望著程曦離去,收回目光。
他拿起桌上的洋彩紫地軋道花卉茶盅,掀開茶蓋輕輕撇著浮葉。
身旁的少年趴出窗外張望了下,語帶戲謔道:
“我當什么人膽敢跟著爺,原來是個丫頭…身段稍差了些,卻不知容貌如何?”他轉頭望著容潛,“你可曾看到?”
容潛垂下眸子,淡淡道:
“沒看見。”
少年聞言朝身后圈背椅上一靠,忽然笑道:
“這娘該不會是見到你我這等風姿,便動了春心吧?”
容潛瞥了他一眼沒話。
門外珠簾忽然發出清脆響聲,有人笑道:
“晏行倒也罷了,你卻有什么風姿?”
容潛和少年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面容俊朗的青年緩步走入雅間,氣度自雍容,腰間佩玉隨他腳步從容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少年見了他,忙笑著喚道:
“二哥!”
那青年行至桌旁坐下,望向容潛看了半晌,笑道:
“年余不見,果真愈發招眼了。”
容潛看著他,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奉廷。”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