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金樹
意識深處，灰色漩渦還在瘋狂擴張，灰色能量如雪花飄落，密集恐怖，金色雷龍臥擁的千里云海被腐蝕得消散，姜預扎根的萬丈山峰也千瘡百孔，只有他化身的小樹苗在金色雷龍的仗義保護下，還比較完好。
但金色雷龍的身軀也早已殘破不堪，灰色漩渦卻還在一如既往地傾倒灰色能量，金色雷龍顫抖著龍軀，它已堅持不了多久，眼中浮現出一絲悲哀，此時的它不復初時的威嚴，仿佛一座在逐漸陷落的孤島，即將落幕，讓人心生憐憫。
姜預心里大急，盡管金色雷龍沒有靈性，但他還是本能地不愿看著它消散，而且，金色雷龍一旦消散，接下來就要輪到他了。
他拼命掙扎，用盡力氣，卻也只能使樹枝一陣亂顫，根須抖動不停，身上更是因用力過度而出現裂紋，疼痛不已。
他想退出精神修煉，結束這詭異的一切，可沒有任何作用，在修煉時間到達前，他無法退出幻境。
幻境之外，煉器坊小屋內——
情景卻有些不同。
姜預盤膝而坐，雙眼緊閉，還保持著修煉前的姿勢，但在他四周，此時卻有一縷縷灰光環繞。
這些灰光不知從何而來，似乎無根無源，卻又不斷從周圍空間直接誕生，然后緊緊附著到他身上，如同吸血的蟲子啃食著不斷散出的精神力。
空間里，似乎還有一聲又一聲的滿足而歡愉的嘶鳴聲，讓人心生寒意。
姜預的身體痙攣著，面容扭曲，眉頭緊皺，口齒摩擦個不停，嘴角一縷鮮血突然流出，扭曲的面容更是擰成一團，恐怖嚇人。
而他大腦中的精神力，在灰光的啃食下，像是垂死的老人，在不斷掙扎著，卻連減緩自身的消散都做不到。再如此下去，姜預的精神力遲早被啃噬殆盡，到時，他不死，也得變成一個癡呆兒。
而對于這一切，姜預全然不知，他只覺得自己可能是修煉走火入魔了，以為只要熬過這半個時辰，就能清醒過來。卻不知這半個時辰一過，他至少也會落個半死。
“嘭——”
突然，輕輕的一聲敲擊，不知從何而來，像是金屬器物敲打所發出，低沉而又連綿不絕，回蕩在這間小屋，聲波涌動，傳到姜預的身體，傳到那糾纏的灰光。
這一聲敲擊聽起來普通無比，就像什么東西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再正常不過，一般情況下引不起任何注意。
但是，在這一聲平凡的敲擊后，屋內的情景卻陡然發生改變。
那一聲又一聲的讓人心寒的滿足的歡愉聲乍然停止，周圍啃噬精神力的灰光顫抖了一下，猛地發出了一聲“惡心”的反胃聲，就像人們享用美食時突然咽進了一只蒼蠅一樣。
那些環繞的灰光停滯在姜預身旁，猶豫遲疑不決，這個人類身上的精神力實在太美味了，但是它們內心又實在忌憚那讓人惡心的聲波，感覺最近幾個月吸食的精神力似乎都要吐出來了。
半響過后，灰光似乎終于做下了決定，它們發出一聲聲不甘的嘶鳴，緊接著，在周圍的空間里憑空消失。
姜預的精神力雖然美味，但再美味的東西里面混入了蒼蠅，也只會變得惡心無比。
隨著灰光的退去，姜預的身軀停止了痙攣，扭曲的面孔也恢復祥和。
意識之中，姜預收縮著自己的枝椏，躲在金色雷龍殘余的身軀之下，灰色漩渦太過恐怖，他們就像鍋里的肉食，等著人們的食用。
他后悔了，不該修煉這什么鍛神法，前面幾重精神境界的修煉就已經很詭異了，自己還要作死繼續修煉，這拜錯的師傅給的功法果然不靠譜。
就在他后悔不已之時，頭上的灰色漩渦突然停止了擴張，開始收縮，下雪般的灰色能量也隨之變得稀疏起來，漸漸地，灰色漩渦與灰色能量徹底消失，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幻境世界。
感覺到變化的姜預散開枝椏，壯著膽子抬頭看了看，一切已恢復正常，而那金色雷龍的身軀已十不存一，但還沒有消散。
“喂，你沒事吧？”姜預試著問了下。
盡管理智告訴他這金色雷龍不可能有智慧靈性，但不知為何，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開了口。
金色雷龍似乎沒有聽到姜預的話，又或者它真的沒有什么智慧靈性，只是昂首咆哮了一聲，云霧山體震動，它似乎在釋放最后的威嚴。
金色雷龍最后的金黃閃電身軀開始變淡起來，無數金色光點從它身上飄散出來，就像脫離花朵的迎風飛舞的花粉一樣。
這金色花粉降落在姜預的樹身上，一點一點地融了進去，將姜預的樹身染地金黃，樹筋，葉脈也變得晶瑩剔透，泛出金光。
姜預感受著樹身的變化，吃驚不已，這分明是鍛神法第六重大成的景象，可他明明應該還需要修煉一段時間。
天空的金色雷龍發出一聲聲嘶吼，它的身軀越來越暗淡，逐漸變得透明，若隱若現起來。
它，要消散了！
金色的光點粉末彌散開來，金色雷龍最后的光輝消散了，它帶著一絲悲哀的金黃瞳孔最后也消失在天際。
姜預看著這一切，心里沒由得有一股悲傷，可這金色雷龍明明只是一個幻像啊。
他知道，金色雷龍之所以會保護他，或許只是自己內心深處基本的自我保護意識，促使金色雷龍做出了這樣的反應，畢竟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基于他的內心意識。
但不知為何，他又本能地覺得事情不是他想得這般簡單。
所有的金色光粉都進入了姜預的樹身之中。
萬丈險峰之上，千里云霧之中，只剩下他金黃的樹身在向四周散發著耀眼的精光，仿佛引世的神詆。
他的樹身，金光還在涌動，一片片金葉吐芽而出，樹干完全變成金黃，變化持續發生著…
就在這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金樹開始變成神痕，在樹根處，一陣濃郁的閃電金光突然出現，扭曲化作一個簡易的符號，刻印在樹根上，這符號似龍形，又似閃電。
姜預清醒了過來，心神卻是先出現在了腦海深處，入目的首先是一道樹形的金色神痕，在樹形底部，隱隱有一道印記，看不清楚，但姜預知道它就是最后時刻那道金色閃電化成的。
此時，其余五道神痕也不再是之前并排在一起的樣子，而是都圍繞著金樹，以其為中心。
姜預的精神修煉，在不知不覺中，似乎發生了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變化。
忽的睜開雙眼，看著熟悉的小屋子，姜預心里一種心有余悸的感覺頓生。
想起方才的經歷，他心里莫名地害怕。
久久不語…
“師傅，我走火入魔了！”一聲像鴨子一樣的尖叫響了起來。
煉器坊大堂里喝酒的中年漢子臉皮不禁抖了抖，臉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