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掏心窩

　　“呦，小南瓜，你來啦！”老村長一臉喜色。

　　“我剛才溜達了一下，這邊搞得不錯，挺紅火的。”杜南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此刻的他在其中一家餐廳的頂樓辦公室里面。

　　“能不紅火嗎？有你在，官面上什么問題都沒有，這邊又沒什么地頭蛇，只要一門心思開餐廳，搞燒烤就行了。另外你當初選這里還真沒錯，這里的市口好，有前途，卻又沒有其他餐廳，一點競爭壓力都沒有。”老村長滿臉喜色。

　　“還是咱們村里有能人，我當初都沒想到學海底撈，還有搞雞鴨豬羊的活殺。”杜南實話實說。

　　“這算什么，這純粹就是小道，根本談不上什么能人，學海底撈是因為咱們村里有好幾個女人在海底撈干過，至于活殺，還是從你那里學來的，來咱們這里吃飯的人，點活魚的特別多，所以有人就琢磨著，雞也這么來，然后是羊肉串，之后才推廣到鴨子和豬，最近有人琢磨上了兔子、黃鱔。”老村長嘴里挺謙虛，臉上滿是得意。

　　當初杜南撂挑子不干了，曾經有一度他確實感到彷徨，好在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大家集思廣益，最后還是把市面撐了起來。

　　“不過有一件事我現在絕對不敢了，現在所有的餐廳和燒烤攤子，全都只用自己人，想要上新菜，情愿專門派人出去學，也絕對不會請不認識的人過來。”開業那天的事把老頭嚇壞了，要不是杜南及時發現有人下毒，他恐怕得吃官司啊！

　　“現在沒那么危險了，那個組織已經被搗毀，主要成員大部分被擊斃。”杜南稍微透了些底，不過他也沒忘記警告一下：“這事別往外說，上面下了封口令的，我是怕你擔心，所以給你交個底。”

　　“我才不會亂說呢！”老村長松了口氣。

　　“我其實有點后悔，當初攤子沒必要鋪得那么大，沒必要急著讓你們把人全都召回來，其實咱們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關系近的幾家召回來…”杜南嘆道。

　　沒等他說完，老村長一拍大腿：“就是這話，當初我原本想和你提的，就怕冷了你的心，你看吧！到了最后成了那樣，你明明一片好心，卻有人當作驢肝肺。”

　　“現在怎么了？”杜南問道。

　　“還能怎么樣？這買賣本來就是你的，你叫我一聲六爺爺，我當然得幫你盯著，頂多就是分給書記他們家一點好處，他們那邊人少，至于其他的人家，誰有本事，誰能夠提出好的建議，誰就上。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想要憑一張老面子，憑一點不遠不近的關系，多吃多占，門都沒有。”老村長一股子痞氣。

　　“還是您對村里人了解。”杜南早就猜到了。

　　“說實話，人都是自私的，而且越窮，越自私，只有像你這樣發財了，才會想到大家。”老村長拍了拍杜南的肩膀：“問題是你想到別人，別人卻把你當作白癡，當初一邊拿你好處，一邊在背后罵你的人多了去。”

　　“我原本以為大家都是親戚…”杜南已經不知道怎么說了，

　　“親戚也有親疏遠近，你沒聽說過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嗎？咱們島上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家發了財，但是想到帶著其他人發財的只有你一個…說得再難聽一些，你爸也算是發了財的，他去加拿大之后有回來過嗎？他連你都不管了，父子應該算是最親了吧？”老村長有些話是不吐不快。

　　“您這樣說…不怕我徹底心冷？”杜南問道。

　　“心冷就對了。”老村長哈哈大笑起來：“我真正怕的是你心太熱，連帶腦子也發熱。”

　　看到杜南想要開口，老村長擺手阻止，然后繼續說道：“就拿我對你來說吧！你肯定覺得我對你還不錯，你也覺得村里的人以前都對你不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付出過些什么？不就是逢年過節、寒假暑假多放一雙筷子一個碗嗎？不就是多一張床，多一副鋪蓋嗎？這算啥？就算那時候沒錢，也沒人會在乎這些啊！

　　像你老爸偶爾回來一趟，凡是照顧過你的，這家的孩子給兩千壓歲錢，那家給三千，這其實就是還人情，而且絕對比咱們付出的多得多。

　　什么叫親戚？這就叫親戚，如果沒有那層關系，咱們怎么可能請你吃飯，請你住在家里？你爸同樣也沒必要為你還人情。

　　你要說咱們是雪中送炭…這也沒錯，你把這份心意放在心底就行，哪天我生了重病爬不起來了，你來看看我，再送幾千塊錢，這個人情絕對還上了。要不然哪天我家敗落了，你也讓我們全家住，管飯，那同樣也是一種還報。

　　結果你卻是想著帶大家發財，很多人其實覺得你是衣錦還鄉，特意顯擺，大家拿得心安理得，你給得少了，還會在背后罵你。”

　　老頭這一次說的全都是掏心窩的話。

　　杜南沉思半晌，最后不得不點頭。

　　這是智慧，真正的智慧，用一輩子感悟出的智慧。

　　胖子甚至覺得，聽到這番話，他之前的付出就全都值回票價了。

　　“我當初確實做了不少傻事。”杜南嘆了口氣。

　　“話不能這么說，你一開始的想法其實沒錯，比如把防空洞變成冰庫，這絕對是做了一件好事，幫了村里的大忙，足夠讓咱們每家都小發一筆，再比如你在島上造的別墅，對于那些前幾年沒造房子的人家來說，簡直是功德無量啊…當然我家絕對虧得吐血了，我有一個星期沒睡好覺。”老村長苦笑著搖頭，他現在想起來，仍舊感覺虧得慌。

　　深吸了兩口氣，老頭繼續說道：“另外你那個集裝箱養魚，絕對是開闊了咱們的眼界，以前誰會想到這么干？另外你還包教包會，島上誰有那個腦子？甚至包括你讓咱們搞餐飲業，還有先從燒烤開始，也都一點沒錯。你看現在多紅火？最正確的就是你幫咱們挑了這么個風水寶地。

　　回頭想起來，你其實用不著具體插手，因為你對島上的人其實并不熟，你也就春節回來，高中三年還有寒暑假，上了大學之后，你自己打工了，暑假也只回來一個星期，你能夠看到些什么？只覺得島上一團和氣。

　　這怎么可能嘛！牙齒和舌頭還打架呢，五根手指還不一樣長短呢！島上什么人是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很多，說得難聽一些，最早回來的那批人都不是什么東西，在外面混得好的人，肯定會考慮再三，只有混得不好的人才用不著猶豫，問題是他們為什么混得不好？這里面有運氣的成分，不過更多是因為個人原因，有的人懶，有的人貪，有的人不會做人。偏偏你還把這幫人當寶。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事可能會泡湯。”

　　“您知道這些，怎么不說啊？”杜南感到奇怪。

　　“那時候你的心多熱乎？我怎么說？我當然是要等到你的心冷了之后再說。”老頭一臉得意。

　　杜南想了想，仍舊點頭：“這確實怨我。”

　　“反正現在這個結果也不錯。”老村長樂呵呵地說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當初說的農家樂項目已經開始搞了，房子由小胡子來設計，島上的人現在都對你的技術和他的設計很有信心，之前我們也去了各地，看過各種農家樂，海島游，已經知道應該怎么搞了。

　　另外咱們還打算過一兩年，把那些礙眼的房子全都給平了，就按照你的那幢別墅搞，既不費錢，住著也舒服，感覺也氣派。”

　　“六爺爺…您的想法挺多啊！”杜南微微有點驚訝。

　　“咱島上誰沒點想法？以前是有想法，沒機會。再說句實話，也是難聽的話，之前你的想法太多，我們的想法都沒辦法往外拋，很多人對此是有想法的。你撒手不管反倒好了，我們全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想法了，而我們互相之間都知根知底，誰的想法好，誰的想法壞，誰是為自己想，誰是為大家想，各自肚子里面都有一本賬，糊弄不過去的。”老村長說道。

　　“不可能沒有私心吧？”杜南根本不信。

　　“你以前把島上的人想得太好，現在又想得太壞，其實都不是，咱們島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是也沒有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混蛋。就算有私心，那也頂多是想自家多得幾萬塊錢，絕對沒有把別家的錢全都歸自己的念頭。最后話說回來，還是島上的人全都知根知底，誰懶，誰貪，全都一清二楚，放在關鍵位置上的全都是相對比較公平厚道的人。”老村長的話鋒轉了。

　　之前的那些話有些刺耳，有些市儈，有些赤裸裸，有些血淋林，此刻卻又多了幾許溫暖，幾許善意。

　　“看來我確實不需要多管了。”杜南苦笑著說道。

　　“你原本就沒必要多管，你根本就不是管人的那種人。”老村長笑了起來。

　　胖子微微一愣，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話一點沒錯，從小學到大學，他沒做過干部，沒管過人，工作之后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即便覺醒之后，他同樣也沒有管過任何人，不管是清潔工阿姨，還是莎拉，甚至包括老黑，在這方面都比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