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蝴蝶的翅膀

　　在這座城市的東面有一座集市。

　　這是一座規模不小的集市，自從城市變得蕭條下來，年輕人陸續搬走，這里就成了少有的幾個仍舊繁榮的地方。

　　集市差不多有一個半足球場那么大，里面滿滿當當全都是店鋪，中間那些是小攤位，出售的是雞鴨魚肉，臘味火腿，蔬菜水果，日雜用品之類的東西，周圍一圈是稍微大點的店鋪，有賣汽車的，有賣手機的，有賣家用電器的，還有賣電腦軟硬件的。

　　一輛車停在了集市入口。一群穿著長袍，帶著頭巾，滿臉絡腮胡子的中東人從車上下來，為首的那個人還牽著一條狗，一條肩膀很寬，樣子非常威猛，看上去也挺漂亮，有著格力犬的狹長臉頰，同時又有著杜賓犬的威猛外形。

　　這個人當然是杜南，在車上的時候，大胡子已經幫他和邢勝男化了妝，他的額頭被硅膠堆高了，這樣能夠讓眼窩顯得深陷，鼻梁同樣也用硅膠堆得筆挺，臉上則蒙了一層很薄的油膜，這層膜緊貼在皮膚表面，還會自然形成皺紋。

　　化完妝的杜南完全是一副三十多歲中東人的樣子，反正中東人也是黑頭發、黑眼睛。

　　那條狗當然是向導弄來的，這是一條雜種狗，但是不可否認，這條雜種狗的樣子挺不錯，而格力和杜賓恰好是杜南喜歡的兩種狗。

　　在另外一個時空，在九年后的這座城市，另外一條狗正拼命狂奔。

　　它的嘴里吊著一個長長的包裹。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不止一輛汽車，總共有五輛車，最前面的是一輛越野車，后面緊跟著一輛皮卡，再往后是幾輛面包車。

　　那輛皮卡的車斗里面坐著五六個人，他們的手里全都拿著槍。其中一個人看到了那條狗，他大叫了一聲，端起槍，根本不瞄準，直接扣動了扳機。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瘋狂的行徑。

　　這個人根本沒想過能夠打中，他只是想發泄，想開槍，想干掉點什么東西。

　　突如其來的槍聲把托比嚇了一跳，同樣也嚇壞了跟著托比附身在那條狗身上的老周。

　　“快，快離開大路，走沙地，趕快跑回機場。”老周已經慌了神。

　　“不，別這樣，托比，立刻穿過馬路，然后找一條小巷鉆進去。”老黑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

　　“照著他說的做。”老周瞬間反應了過來。

　　沒錯，他的辦法很蠢，往前跑的話，那就是在一條直線上，很容易被穿葫蘆的，強行過馬路雖然危險了一些，但是以那幫暴徒的槍法，想要在運動中擊中活動目標，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話音剛落，那條狗就竄了出去，它跑得飛快，眨眼的工夫就撞破了一扇窗戶，闖入了一間房子里面。

　　“看來它比你我都更聰明。”老黑調侃道，他也忘記了那條狗的身上穿著護甲。

　　“狗屎，這東西逃得太快了…你們怎么不開槍？”皮卡上的那個人用阿拉伯語憤怒地吼道。

　　“只是一條狗，那邊有一飛機的外國人，你有的是開槍的機會。”旁邊一個人勸道，那個人的臉上滿是冷酷的笑意。

　　“這不可能，頭不會允許我們這么干的，那些全都是人質。”開槍的人畢竟沒有沖昏頭腦。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為人質，那些歐美人肯定要留下，還有東亞人也會留下幾個，其他人就沒必要了。”旁邊那個人冷冷地說道。

　　“沙特、阿聯酋、卡塔爾…”另外一個人在旁邊提醒道。

　　“也對，還包括那些有錢的闊佬。”旁邊那個人點了點頭。

　　說話間，那幾輛車已經拐進了機場。

　　托比早已經從房子的后面竄了出來。

　　這幢房子沒人住。

　　事實上這片區域的房子大多是空關著的，房間里面全都是厚厚的灰塵。后面的小巷同樣也很久沒人走了，曾經的路面已經被沙子覆蓋，這里早已經成為了沙漠的一部分。

　　托比拼命狂奔著，一直跑到正對著機場的方向，才快速穿過了馬路，緊接著閃到了其中一輛車的后面。

　　此刻車上的人早已經下來了，有的人正圍著飛機打轉，有的人沿著舷梯往上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架飛機上。

　　托比乘著沒人注意到它，瞬間竄了出去，它和上一次干掉老秋的時候一樣，專門行走在陰影之中，如果有車的話，它干脆就從車底走，這樣更安全。

　　貨艙的門打開了一道縫隙，顯然小女孩莎拉已經得到了消息。

　　兩邊的動作都非常快，那條狗嗖地一下從那輛越野車的車頭底部竄了出來，躲過所有人的視線，鉆到了機腹底下。幾乎同時，那位于機腹的艙門瞬間打開，等到那條狗飛身而起，艙門馬上又快速關閉，關到還有一根手指的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后慢慢地，無聲無息地徹底關好。

　　當這一連串動作全部完成，小女孩就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實在太緊張了。

　　這種感覺和當初她借用老黑的身體的時候根本不能比。

　　畢竟老黑是老黑，現在是她本人，老黑如果挨槍子的話，她不會有事的，但是現在就不同了，她會受傷，會痛苦，會死亡。

　　“快，現在不是松懈的時候，把護甲穿起來，還有那兩把槍。”老周大聲的催促道。

　　“我在做。”小女孩忍不住抱怨起來，她不可能說自己太緊張了，以至于渾身發軟…那可就太丟臉了。

　　“用不著急，緩口氣。”何敏看出來了，畢竟她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要不要換我來？”清潔工阿姨同樣善解人意。

　　“好吧。”小女孩并不打算堅持，她很清楚自己的意志方面肯定比不上清潔工阿姨：“現在，兩個男生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她對老黑和老周這兩個臭男人，一向是不給好臉色的。

　　衣服全都脫掉了，換上了護甲，原來的衣服全都卷成了一團…她沒敢隨便亂扔。

　　這是三個女人共同作出的決定，女人心細，同時也謹慎。

　　頭盔被帶了起來，莎拉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放在了腰際的口袋里面，這是最不容易被碰到的地方，口袋的底部有一個USBtype接口。

　　那不只是數據聯絡線，同樣也是電源線。

　　此刻她的手機的作用只相當于一塊電池。

　　九年的時候，別的東西未必會壞，但是電池肯定不行，所以杜南根本就沒裝電池進去。

　　“只有百分之四十幾，我的電量不夠。”莎拉有點擔憂。

　　何敏看著清潔工阿姨，她沒什么好辦法。

　　“那就只能速戰速決了。”清潔工阿姨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沒用的女人了，現在的她絕對是這幫人里面最沉穩的一個。

　　“給托比也穿上護甲，實在危機的情況下，它可以幫你擋一下子彈。”何敏不是心硬，一定要在人和狗之間做出選擇的話，她肯定選人。

　　說話的工夫，莎拉已經把兩把槍裝起來了。

　　那兩把槍其實只是兩根槍管，直接安在手臂上，而且是手臂內側。

　　這樣的好處是能夠承受更大的后坐力，槍口的指向性也更好，壞處是瞄準起來不方便，只能通過攝像頭瞄準。

　　隨著一陣嘟嘟嘟的輕響，自檢系統開始運行。

　　“快快快。”莎拉緊張地看著投影在眼鏡上的進度條，此刻她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在她的頭頂上方，在機艙里面不時傳來驚慌的喊叫和悲傷的哭嚎…莎拉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突然，一陣噠噠噠的槍響把她嚇了一跳。

　　哭叫聲瞬間停止了。

　　“很好，非常好，你們早這樣配合該多好？”上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現在分成兩隊，女人和孩子到后面去，男人到前面來，離開座位，全都給我抱著腦袋蹲在走廊上。”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那個人說的是阿拉伯語，嘰里呱啦一大串。

　　莎拉沒有聽懂，但是她有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

　　“是嗎？飛機上還有一個女孩？此刻正躲在貨倉里面？這小妞倒是挺聰明的。”那個問話的男人開口了，他的話顯然是說給其他乘客聽的，特別是那些歐美乘客。

　　又有人嘰里咕嚕說了幾句。

　　雖然莎拉聽不懂，但是她完全能夠猜到那個人在說些什么？

　　肯定是“我去把她抓上來”之類的話。

　　“準備戰斗。”小女孩打開了保險。

　　“讓我來，這里更適合徒手，沒必要用槍。”清潔工阿姨立刻阻止。

　　莎拉有點不怎么情愿，因為她感覺太冒險了，她情愿用槍解決問題，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放棄了。

　　現在的她也算是一個殺人專家了。

　　她很清楚，用槍殺人的效率并不是最高，就算是爆頭，也沒辦法保證一個人瞬間死亡，但是用別的方法卻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