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零 多希望我們還是兄弟
“冷欣！冷欣！”我看見冷欣身下的一大片血液之后，使勁推了他兩下：“你什么時候受的傷？是為我擋槍的時候嗎？”
“我不知道，剛才我都沒覺得疼！”冷欣這時候已經開始緊咬牙關：“艸他大爺的，太疼了！”
“冷欣，你挺住！挺住！”看見冷欣開始有些翻白眼了，我一下就懵了。
“沒戲、沒戲了…”冷欣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癱軟的貼在了墻上：“他媽的，大意了，早知道出來得挨槍子，我就應該…就應該在水里泡著，遭點罪，總比死了強，對吧…”
“傻逼！你他媽傻逼！”聽完冷欣的回答，我緊緊的咬著牙：“你他媽剛才替我擋槍干什么！”
“一個人挨崩，總比兩個人挨槍子強多了。”冷欣嘴角泛著血沫子，笑了笑：“你摸摸身上，受傷了嗎？”
我根本沒理會冷欣的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領子：“為什么？為什么要替我擋槍！”
“記得我那天在宮記五金店后面遇見你，對你說過的話嗎，我本來能殺你，但是我沒那么做，不是因為我不敢，是因為我覺得不值。”冷欣笑了笑：“我曾經以為，咱們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可是等咱們一起遇到更強大的敵人之后，還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站在一起，剛才進門的時候，你沒對我開槍，我也沒攻擊你，可能這就是我們最后的默契了吧。”
我看著冷欣蒼白的臉頰，緊緊的咬著牙，沒有作答。
“給你，這個給你。”冷欣把手里的槍塞給了我，大口的喘息著，但是呼吸似乎越來越困難：“咱倆今天肯定出不去了，但是換一個夠本，換倆就不虧，崩死這幫B養的。”
“冷欣，你挺住了！挺住了！”我伸手想幫冷欣按住后腰的傷口，但是他整個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根本摸不到傷口。
“我沒戲了，別管我了…”冷欣微微搖頭，眼神有些惋惜的看著我：“韓飛，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想混社會，從來都沒想過，我最大的冤枉，就是能守著我家的小輪胎店，每天賺個幾十上百塊錢，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我真的不像出來混，可冷磊是我弟弟…他是我親弟弟啊，就算這個世界上的人誰都不管他，但我得管他啊，我不想混，可我是他哥，我是他親哥啊…”
我攥著沾滿冷欣血液的槍，思維一片空白，我怎么也沒想到，我今天能眼睜睜的看見冷欣死在我面前。
“韓飛，磊磊他不壞，他的本性不壞，他只是被欲望蒙蔽了雙眼，他這個人太好勝了，他把路走偏了，所以才做了錯事，你別恨他，別恨他！”冷欣被傷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往起挺了一下身體：“人這東西，有時候走錯了一步路…就開始步步錯，有的時候他們不是停不下來，只是剎不住車了，我知道…這么…多年來，冷磊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他也不配…再做你的兄弟，和我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呀，我們都被社會這個大染缸，給污染了。”
“別說了，你別說了！”冷欣的話說的我有些壓抑：“少說幾句話，你還能多活一會。”
“有什么用啊。”冷欣微微搖頭：“韓飛，冷磊欠你的，今天我替他還了，我用命替他還了，你們的恩怨，一筆勾銷吧，行嗎！”
我看著手里的槍，自嘲一笑：“咱們倆誰都離不開了，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至少我能聽見，不是嗎！”冷欣也笑了笑：“我們哥倆都不孝，但總得給冷家留個后，就當我求你了，即使我們今天不是兄弟，但我們曾經是，對嗎…韓飛，我用這條命替磊磊向你道歉了，好嗎？”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逼我做出選擇？”我盯著冷欣的眼睛：“我死都不會原諒冷磊的！”
“我們是兄弟啊，可我們是兄弟啊！”冷欣說完這句話，眼淚瞬間絕提，在滿是血液的臉上沖出了兩道痕跡，身體也開始輕微的痙攣：“韓飛，你知道嗎，我從來就不喜歡這個社會，這個社會里面的人，太臟了，他們太臟了，如果真的能夠選擇，我真的還想回到那個夏天，回到咱們在一起的時候，沒事能騙你們十幾塊錢，我就很開心。”
“你連錢都數不明白，還提這些干什么？”看見冷欣的樣子，我強忍著泛紅的眼圈：“其實我們給你的錢，從來都是不對數的，只不過你數不明白罷了。”
“其實我能數明白。”冷欣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們在騙我，我一直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呢…”
聽完冷欣的話，我的淚水終于決堤，雖然緊咬著牙，但淚水還是順著下巴滴落。
“在那個夏天啊，我們還是兄弟，大家都在一起，有幾十塊錢就能很開心，我們彼此支撐，互相依靠，可是我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曾經連去網吧都怕被家長抓住的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去網吧打游戲了，其實我自己去過，我沒事的時候就去，但是已經不知道玩啥了，小時候，我們渴望長大，因為很多東西需要年齡來支撐，等真的長大了，我他媽又開始懷念小時候了，因為長大的代價，太他媽沉重了！沉重到我背不動，沉重到我快要被累死了！”冷欣躺在我腿上，看著天花板輕聲呢喃了一句，目光開始漸漸渙散：“小飛，別殺磊磊，你真的不知道，其實我有多么希望，我們依然還是兄弟啊…”
不知不覺間，冷欣的瞳孔徹底渙散，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滴答！’
我的一滴眼淚，輕輕的砸在了冷欣的臉上，混著著他的血液慢慢消融，我退下彈匣，將一發子彈握在手里，對冷欣笑了笑：“我答應你了。”
‘踏踏！’
這時候，窗外再次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撲棱！’
我把彈匣重新退回槍里，隨后猛然起身，開始隔著窗口，對著窗外不斷地扣動扳機，這時候，窗外的那些人都已經奔著我這邊圍了過來，我們彼此之間什么遮擋物都沒有，所以我這邊摟火之后，對面的人全連閃躲的地方都沒有，很快就被我打倒了兩三個人。
‘砰砰砰！’
‘吭！吭！’
‘嘭！’
雙方駁火之后，我感覺自己的身上、臉上都特別的疼，也不知道是中彈了，還是被濺起的砂石崩的，很快，前面的人就在此倒下去了兩三個，在沒有掩體的情況下，對方的人很快又開始后退，這時候，我的槍在再次‘咔’的一聲泛起了空響。
‘刷！’
等我槍里的子彈打空之后，我重新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了窗子下面，靠在了墻壁上，這時候的房間里依舊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冷欣也睜著眼睛死在了一邊。
‘咔嚓！’
我重新退下彈匣之后，把手中的一發子彈壓了進去，隨后重新換好，上膛。
‘沙沙！’
我伸出手，輕輕的合上了冷欣的眼睛，抬起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對冷欣笑了笑：“你知道嗎，其實我早都不怕死了，但是我真的沒想到，我竟然會跟你這個貨死在一個房間里，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他媽的不幸，但是我覺得，這應該是不幸吧。”
‘咔噠！’
話音落，我掰開了手槍的保險，做了一個深呼吸，把手指搭在了扳機上，冷欣說得對，今天晚上，我們倆是沒辦法沖出這個地方了，與其被人，倒不如自己了斷來的痛快。
等手槍抵在頭上之后，我做了個深呼吸，往事開始歷歷在目的在眼前流轉，忽然有些想奶奶了，自己想想，我最近這段時間，也好久沒回家了。
‘吭！’
就在我這邊準備按下扳機的時候，外面的大廳里忽然傳來二樓一陣私改獵的炸響，緊接著手槍‘砰砰砰’的聲音也開始響個不停，聽見外面混亂的槍聲，我短暫驚愕了一瞬間，隨后站起身隔著窗子向外看了一眼，此刻在之前丹拓房間的那個方向，無數亡命徒正在猛烈交火，完全開始了自相殘殺，槍火閃現間，無數斷肢飛舞，血液濺了滿墻，看見這些人就像瘋了一般的舉動，我霎時呆愣。
‘砰砰砰！’
隨著一陣連續的槍聲傳來，丹拓那個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隨后幾個人護著他直接向二樓沖了上去。
‘滴滴！’
與此同時，隨著一陣電子音傳來，建筑門口的那個被指紋控制的門也一下子敞開，隨后無數身影從外面涌進來之后，開始集體向樓梯那邊沖了過去，同時開始對著里面的人開槍，整個建筑里面已經亂成了一團，看見從門外忽然涌進來的一伙人，我彎腰撿起了冷欣掉落的那半支煙，點燃，之后拽開房門，把目光投向了建筑的入口。
‘踏踏！’
十多秒鐘過后，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隨后張琳在兩個青年的護送下，邁步走進了建筑里面。
“媽的！”
看見張琳進門，我大步邁上前去，直接抬起槍口指向了張琳。
“干什么！”
“把槍放下！”
張琳身邊的兩個人看見我的動作，也舉起槍口對準了我。
“這沒你們的事。”張琳聲音不大的吩咐了一句，微微擺手：“去把丹拓抓下來。”
“明白！”
兩個青年聽完張琳的話，全都開始大步向樓梯那邊沖了上去。
“你他媽知不知道，就他媽因為你！冷欣把命丟在了這里！”我咬著牙對張琳一聲嘶吼。
張琳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冷漠：“我出現在這里，是為了救你的。”
我看著張琳，心中已經無比的壓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寧可你沒有出現！”
“我知道。”張琳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來之前，我給任行濤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