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七 人在北郊
東山頂，暴雨如注。
車良恭一聲嘶吼之后，他身邊所有的人還是站在原地沒動，這些跟隨車良恭混了很多年的兄弟們，眼神中都充滿了迷茫，畢竟丙潤公司在F市那邊，也曾經是觸過頂的，所以這些人的骨子里，都帶著一種驕傲，而且對于車良恭，肯定也是有著一種狂熱的崇拜和信任的，此刻看見車良恭準備舉槍自盡，這伙人的心態，無異于已經經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我他媽讓你們把槍全放下，滾到山下去，這是命令！”車良恭看見身前的一伙人，聳動著雙肩一聲怒吼：“都他媽要造反嗎！”
‘踏踏！’
車良恭一聲嘶吼過后，人群中的一個青年微微上前一步，彎腰把手槍放在了地上，嘴角抽動了兩下：“大哥…”
“滾！”車良恭根本沒給青年說話的機會，一聲怒吼。
青年被車良恭罵了一句，使勁抿了一下嘴唇，緊接著轉過身，亦步亦趨的沿著山路向下走去，有了第一個人帶頭，后面的那些青年也都逐漸放下槍，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看見車良恭那邊僵持的畫面，我的心中也忽然感覺有些不是滋味，側臉看著蒼哥：“今天，車良恭必須死嗎？”
“車良恭是自己把自己給逼死了，這件事，咱們不能左右。”蒼哥看著前面一行人悲愴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面無表情：“現在車良恭寧死都要保住身后的人，對咱們來說，不是什么好現象。”
聽完蒼哥的話，我再次沉默了下去。
短短一分鐘的功夫，車良恭身邊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只剩下李飛和其余三個青年，還昂首站在車良恭身邊。
“走吧，再不走，真的就沒機會了。”車良恭看著剩下的這幾個人，眼神明顯溫和了許多：“除了小飛留下給我收尸，其余的人都走吧！”
“大哥，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們就提前給你送個行吧，雖然不吉利，但也不枉咱們兄弟一場，大哥，感謝你這么多年對我們的照顧！”一個人聽完車良恭的話，雙腿一彎，隨后除了李飛之外，那三個人齊刷刷的跪在地上，一起給車良恭磕了個頭，接著把手里的槍也都給扔了，起身站在了一邊：“大哥，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們哥仨肯定會把你的家人安頓好。”
“有勞了。”車良恭聽完三人的話，閉了一下眼睛，隨后轉身面對我們這邊，緩緩抬起了槍口。
“兒子！”
“老公…”
車良恭的妻子和母親看見他的這個舉動，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蒼哥看見車良恭的舉動，也跟著提高了音量：“把孩子的眼睛蒙上！”
一秒鐘后。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在滂沱大雨中并沒有傳出很遠的距離。
‘咕咚！’
槍聲落，車良恭的身體重重的砸在泥濘的山路上，鮮血染紅了地面，隨即又被雨水沖刷干凈。
“老公！！”車良恭的妻子看見他倒地之后，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掙脫了希佑他們的束縛，邁步沖到車良恭身邊，抱著他的尸體，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后面的車里，車良恭的母親看見他飲彈自盡，當即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車良恭身邊，李飛和另外三個青年看著地上大片的血跡，呆若木雞。
“撤了！”
蒼哥看見駱洪蒼身死，伸手蹭了蹭鼻子，微微揮手。
‘呼啦啦！’
大龍和小胖聽見蒼哥的話，帶著四五個青年平端槍口，指向了對面的李飛等人，把地上的槍全給收了起來，我也邁步走到了李飛身邊：“冷磊呢？”
李飛站在原地，宛若沒聽到我的話一般，呆呆的看著地上的車良恭。
‘嘭！’
看見李飛的模樣，我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憤怒，對著他臉上就砸了一拳：“冷磊呢？”
‘刷！’
李飛挨了我一拳之后，猛然抬頭，看向我的眼睛泛紅，充滿了怒火。
‘踏踏！’
旁邊的大龍和小胖看見李飛的表情，怕他情緒激動之余會傷到我，所以直接沖上前來，拽著他向停車的方向走去。
暴雨中，我看著車良恭的妻子搖晃著他的身體不斷哭喊，還有車邊暈倒的老人，以及兩個啼哭不止的孩子，感覺亂糟糟的場面讓人心煩，走到了駱洪蒼身邊：“蒼哥，這邊怎么辦？”
“那三個人，不是說了要留下給車良恭收尸了么，這邊的事情與咱們無關了，撤吧。”蒼哥看了一眼車良恭的方向，轉身坐回了車內。
商務車內，駱洪蒼轉過身，看著被大龍和小胖按在后座上的李飛：“說說吧，冷磊在哪呢？”
李飛聽見駱洪蒼的問話，看向我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恨。
“看得出來，你屬于車良恭身邊的死忠，車良恭自殺之前，雖然其余人也都表現除了一副忠義的面孔，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放下槍，選擇了自己逃命，說真的，車良恭身邊，只有你和那三個選擇留下的人，能被我瞧得起。”駱洪蒼看見李飛滿是仇恨的眼神，臉上沒什么表情：“之前我既然答應了車良恭，要留你們這些人一條性命，自然會說到做到，而且在山上的時候，你也聽到了，車良恭已經親自承認了，他不是被盛東公司逼死的，而是死在了自己的選擇上。”
“但是對于我大哥的死，你們這些人，還有他身后的人，都是罪魁禍首！”李飛聽完蒼哥的解釋，幾乎從牙縫中迸出了這句話：“你們誰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或許吧，但是不管你怎么認為，在這件事情上，車良恭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因為雙方爭斗到現在，車良恭雖然死了，但是我們盛東公司的難關仍舊沒有度過去，不是么。”蒼哥明顯不愿意跟盛怒至極的李飛去產生無謂的交流，繼續開口道：“你也看見了，我既然能夠信守承諾，在車良恭死后放走他的家人，自然也會把承諾遵守下去，只要你帶我們找到冷磊，我同樣也可以放過你。”
“呵呵。”李飛聽完蒼哥的話，忽然間就笑了：“如果我不呢？”
“我艸你媽的！”聽完李飛的回答，我從座椅上竄起來，對著他臉上‘嘭’的就是一拳，直接把他打倒在了座椅下面，隨后對著他臉上就是一頓猛掏，很快，李飛的半邊臉頰就迅速腫脹了起來，鼻子和嘴角也都開始流血，而大龍和小胖為了怕李飛還手傷到我，所以在我動手的時候，始終都按著李飛。
大約兩三分鐘后，我停下了動作，看著鼻青臉腫的李飛：“我他媽再問你一遍，冷磊呢？”
“呵呵。”李飛看見我憤怒的模樣，微微咧嘴，露出了一口沾著血的白牙：“看起來，冷磊這個人還真的是讓你們挺恐懼的，如果我不說出冷磊的下落，你們是不是會一直活在恐懼之中呢？”
“姓李的，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留下冷磊，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大龍看見李飛這個病態的笑容，皺眉問了一句。
“好處？”李飛聽完大龍的話，眼神陰狠的掃了一眼我們這些人：“對于我來說，看見你們這些人，能有一個跟我大哥一樣的下場，就是最大的好處了，不是嗎！哈哈！哈哈哈哈！”話音落，李飛再次放肆的大笑了起來，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很怪異，怎么看，都像是被車良恭的死刺激到了。
“想看到我們的下場，那你還真的好好活著。”蒼哥聽完李飛的話，也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李飛，既然車良恭的死對你有這么大的觸動，說明你跟車良恭的感情真的很深，如今你大哥已經被我們逼死了，你不覺得你現在的做法很可憐嗎？”
“艸你媽！你終于承認了！是嗎！”李飛聽完蒼哥的話，一下子就從地上竄了起來，但是剛剛動身，就被大龍和小胖按住了，李飛目眥欲裂的看著蒼哥：“你承認了！你承認了逼死我大哥！是嗎？！”
“是啊，我承認了，你大哥就是被我逼死的，可是你又能怎么樣呢？”蒼哥一臉嘲諷的看著李飛：“現在你大哥已經橫尸荒野了，一槍轟碎了自己的腦袋，連個完整的尸首都沒剩下，而你呢，你卻只能在這里像條狗一樣的狂吠，就連復仇都得寄希望在別人身上，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覺得，復仇這種事，還是應該自己手刃仇人才最解氣，否則韓飛也不會花費這么大的代價，也要找到冷磊了，對吧。”
李飛聽完駱洪蒼的話，鼓著腮幫子沒有作聲。
“車良恭為了保住家人，和你們這群手下的兄弟，選擇了犧牲自己的性命，說實話，我們雖然站在敵對面上，但是我很佩服他的做法，畢竟這個世界上整天叫嚷著自殺的人有很多，但是有勇氣對自己扣下扳機的人，卻如同鳳毛麟角，而你跟冷磊不過是泛泛之交，卻決定犧牲自己去保全他，而且只是因為他跟我們有仇，這個理由，未免有些太兒戲了吧。”蒼哥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恨我，那也應該是自己舉起刀槍來報復，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尤其是冷磊這種自私自利的狼崽子，我相信你既然救了冷磊，肯定也已經對這個人做了初步的了解，你真的感覺，冷磊會因為感激你的保護，就能去幫你完成遺愿嗎？我想，未必吧。”
“你到底要說什么？”李飛聽見蒼哥的一番話，喘著粗氣喝問了一聲。
“帶我找到冷磊，我放你離開，給你一個親自復仇的機會。”蒼哥笑了笑：“怎么樣，這個交易公平吧！”
李飛聽完蒼哥的話，再次沉默。
蒼哥看見李飛的動作，再次笑了笑：“你可以選擇拒絕。”
李飛聽完蒼哥的話，低著頭繼續沉默了一會，做了個深呼吸：“人在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