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周桐話音落,我伸手微微拽了一下衣服,露出了擋在里面,始終握著的另外一把手槍:“你覺得,我既然沒有約楊濤過來,那么給你的槍,能打響嗎?”
“你他媽騙我!”周桐聽完我的話,失神瞬間后,情緒忽然有些失控:“這把槍,我是親眼看見你壓的子彈,又親自上的膛,它肯定沒問題!”
“子彈沒問題,不代表槍沒問題,你拿把槍,沒有撞針。”我看著周桐的眼睛:“我不知道你選擇出賣東哥我們的時候,心中經歷了怎樣的掙扎,但是今晚,你還得做出一個選擇,我要你選擇是否相信我,是否相信這把槍能否打響,你現在可以選擇對著我開一槍,或者對你自己開一槍,如果你對自己開槍了,不管它響與不響,我都會讓你離開,如果你對我開槍,那么我的槍,也會響。”
“你他媽什么意思?!”周桐聽完我的話,攥著槍的手掌開始顫抖:“你為什么玩我?為什么玩我?!”
“你既然敢做叛徒,那么就得有對自己開槍的勇氣。”話音落,我轉頭看著周桐:“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喜歡賭,尤其是不愿意跟自己身邊的兄弟賭,因為我知道,既然是賭,終將有人會輸…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弟弟,我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呵護你,我可以忍容忍你犯下的所有錯,卻惟獨不能容忍背叛。”
周桐看見我的眼神以后,忽然咧嘴一笑,兩行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我曾經認為,你很善良。”
“也許吧。”我說完一句話,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放眼望去,山下的人還在負隅頑抗,但槍聲已經愈發稀薄。
數秒鐘后。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自奧迪車內傳出,在步慈山頂的破廟門前,久久回蕩。
車內。
“啊!!”
周桐捂著中槍的膝蓋,臉色猙獰的不斷呻.吟著,慘白的臉上,汗水呈線狀淌落。
“這是我讓你做出的最后一個選擇,也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個離開的機會,但是,你沒有相信我。”我看著周桐掉在扶手箱的手槍,撿起來,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咔!’
脆響傳出,一片寂靜。
“這把槍,真的沒有撞針,如果你對自己開槍,我可以當你已經死了。”我看著周桐,眼圈泛紅:“今晚,你會跟山下的人一同被捕,并且會被打上主犯的身份。”
周桐聽見槍膛中傳出的空響之后,咬牙忍著疼痛,微微閉上了雙眼,兩行眼淚隨之淌落:“哥,我這輩子,已經把友情混沒了,但是養育之恩,我還得報,幫我照顧好我父親,行嗎?”
“盛東不會替叛徒照顧家人。”我把臉扭到車窗一側,隨后微微握拳,身體顫抖的回應了一聲。
‘咣當!’
周桐聽完我的話,哆哆嗦嗦的伸手拿起煙盒,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里,用打火機點了兩三次,都沒有點燃,一聲嘆息后,推開了車門,本想站穩,卻狼狽的趴在了地上。
‘嗡!’
周桐下車后,我聞著車內的血腥味道,再也沒有回頭,驅車向山下趕去。
慈云寺門前的一聲槍響,結束了我們之間的所有恩怨,更打散了我們數年積累起來的兄弟情緣。
當初那群無比質樸的青年,經過江湖的一番淬煉之后,似乎都在悄然間發生著改變。
隨著山頂的槍響傳開,山腳下的槍戰也進入了尾聲,隨著最后幾聲槍響傳來,步慈山再次歸于平靜,只剩漫山閃爍的斑斕警燈。
‘鈴鈴鈴!’
與此同時,我手邊的電話再度響起,我看了一眼來顯,接通了電話:“任哥。”
“人抓住了,帶隊的是岳明輝,他手下的人,拒捕被擊斃了四人,岳明輝落網了。”
“呼!”
聽完任哥的話,我把著方向盤,重重的出了一口氣,這是我自沈陽歸來之后,打的第一個反擊,也是聽見的第一個好消息。
任哥聽見我呼氣的聲音,也跟著一笑:“人還在山上嗎?”
“在呢,不過腿傷了。”
“行,你下山吧,我已經跟人打過招呼了,沒人會攔你,記住,你今晚從來沒到過步慈山。”
“任哥,謝謝。”
“客氣!”
“嘟…嘟…”
掛斷任哥的電話以后,我順著盤旋的山路,開始緩慢的向山下行駛,路過槍戰現場的時候,那里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遠處也開始有救護車駛來,趁著沒有外人到場的時候,我猛轟了兩腳油門,直接離開了步慈山。
周桐的內鬼身份暴露了,可是我卻并沒有感到多么開心,因為在今天上山之前,我心中懷著無限憧憬,我希望周桐會對我說,當初楊濤跟那臺奔馳車里的人見面,是他設下的圈套,雖然這種希望渺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我還是希望事實真的是這樣,可最后的結果,終究事與愿違,我知道周桐沒騙我,他之所以把禍水引到了楊濤身上,是因為他的確發現了楊濤的詭異和端倪,雖然之前面對周桐的時候,我始終表現的很冷漠,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當我對他打出那一槍的時候,心中究竟有多么的絕望,但是再一想到鋃鐺入獄的趙淮陽,以及重傷不醒的東哥,我還是硬著頭皮翻出了楊濤的電話,打算繼續進行下一步的試探。
這一晚,我的子彈出膛,但沾染的,卻全都是兄弟的血。
‘鈴鈴鈴!’
我這邊找出楊濤的電話,還沒等打出去,任哥的電話再次打了回來。
“喂,任哥。”
“周桐死了。”電話接通后,任哥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
‘吱嘎!’
聽完任哥的話,我一腳剎車,猛然將車停在了原地:“你說什么?!我那一槍,明明打在了他腿上,他怎么會…”
“他不是因為槍傷死的,人跳崖了。”任哥的聲音很平靜:“我們到山上的時候,周桐已經爬到了懸崖邊上,他說自己之所以會等這么久,是因為不想讓你沾上責任,他還求我給你打個電話,他說你會知道,他是為什么死的。”
“好,我明白了。”聽完任哥的話,我靠著座椅,再次沉默了下去,任哥也將電話掛斷了。
屏幕上,我本想給楊濤打出去的電話,也再次陷入了靜止,今天晚上我的初衷,只是想把盛東內部清掃干凈,可是我真的沒想逼死誰,周桐求我幫忙照顧他父親,是因為他清楚,房鬼子那邊,是不會管一個已經暴露的內鬼的死活的,更別提他的家人了,而我之所以拒絕周桐,是因為我沒辦法跟二哥他們張嘴,懇求他們去照料一個對公司造成如此巨大傷害的人,而周桐選擇用死亡,讓我不再左右為難,他想讓我對大家說,他是死在了對伙手里,只有這樣,公司才能名正言順的照顧他的家人,他更不想出來混了這么多年,最終還會背上一個被人唾棄的名聲。
可是他根本不懂,這件事,我沒法瞞,也瞞不住。
聽聞周桐的死訊之后,我坐在車里猶豫了數分鐘后,還是決定不再試探楊濤了,而是直接把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喂,小飛。”電話接通后,楊濤先是打了個招呼,隨后繼續道:“我跟小剛已經到了你發給我的位置了,你在哪呢?”
“你在那等我吧,我馬上就到。”我想了一下:“對了,跟我見面之前,你別跟家里的任何人聯系,不許接他們的電話,也不許給他們打。”
“為什么?”
“別問了,等我!”
“好,那你快點,史一剛晚上沒吃飯,已經餓急眼了,都跟我磨嘰了半天了。”
“嘟…嘟…”
電話掛斷以后,我重進駕車上路,聞著車內還未消散的血腥味,我最后還是決定,跟楊濤談談,我不想再用這種方式去試探了,也更不想在今晚,失去更多的兄弟了。
我沿著公路駕駛了半個小時以后,已經看見了市區的輪廓,隨即打著轉向燈,向一個小橋上拐了過去。
‘刷!’
就在我剛剛開車上橋的瞬間,一陣慘白的燈光迎面映射,讓我的視線有些短暫致盲。
‘吱嘎!’
隨著一陣剎車聲泛起,對面的車一個甩尾,直接橫在了狹窄的單向橋上。
‘吱吱!’
看見前方忽然出現的轎車,我也猛踩剎車,采取了緊急制動,差一點撞在這臺車上,等眼睛適應了周圍的光芒之后,我看了一眼前面擋路的車,頓時呆愣。
橋面上,一臺黑色的奔馳S600斜刺停滯,直接擋住了我的去路。
‘嗡嗡!’
前方的奔馳轎車將我的去路堵死以后,后面也響起引擎聲,隨后另外一臺同款型號的車,將我的退路也給堵死了。
‘咔嚓!’
我看著前后同時出現的兩臺車,又看了看四周的開闊地,伸手鎖死了車的門窗。
‘咣當!’
隨著前方那臺轎車的車門被推開,兩個身材異常壯碩的青年,邁步就向我這邊走了過來,與此同時,后車也下來了兩個人,這四個人彼此沒有對話,但異常默契的呈四角陣型,將我的奧迪圍在了中間。
‘嘩啦!’
看見四個人穩健的步伐,我手心冒汗的將手槍上膛,隨時準備拼命。
‘咚咚!’
車外的一個青年,借著燈光看清了我擼.動槍栓的模樣,笑著伸出手,敲了敲我的車玻璃:“哥們,別掙扎,自己下車,對你我都有好處。”
聽見青年的話語之后,我坐在車內,沒有應聲。
‘刷!’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青年直接舉起一把雷明頓,將核桃粗的槍口抵在前風擋的位置,對準了我,另一只手掀開衣懷,露出了里面的防彈背心:“怎么著,想用你手里的小家伙,給我表演一下幼兒園小朋友暴揍泰森,打算對崩一槍試試唄?”
“操!”
看見青年這一身裝備,我一點脾氣沒有,將車門解鎖。
‘咣當!’
開始敲玻璃的青年看見我的動作,伸開了車門,一把奪走了我手里的槍:“沒看出來,你還挺識時務的,我還以為,今天晚上,我們得把你抬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