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二 不歡而散

　　聽完周航的話，我臉上沒什么表情：“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你可以享受這一切，是因為你有一個好的家庭，好的父母，而我雖然沒有這種條件，但最起碼還不至于餓肚子，所以你的炫耀，好像沒什么值得我去羨慕的。”

　　“呵呵，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周航聽完我的話，微微一笑，仰身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我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很惡趣味，但是還沒有無聊到向你這種社會底層，去炫耀自己實力的地步。”

　　“可是在我眼里，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向我炫耀。”我推開茶杯，掏出自己口袋中五塊錢一包的煙，不卑不亢的點燃：“說實話，如果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炫耀，我真的很難理解，你找我過來，究竟是想說什么，你應該知道，在林璇的事情上，我是不會讓步的。”

　　“我從來沒認為，我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因為這一切，本就是我命里帶來的。”周航也掏出了一盒包裝上沒有任何字樣的白色香煙，撥出一支，動作優雅的點燃：“我叫你過來，只是想讓你看清事實。”

　　我覺得周航的問題有些可笑：“你不覺得，該看清事實的人，是你嗎？”

　　“韓飛，我既然肯放低身價，親自坐在這里跟你聊，那么就真的沒有跟你置氣的意思。”周航對于我話語中的挑釁不屑一顧，繼續道：“人的一生，只有九百個月的生命，而你的九百個月，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讓自己活著，同時努力讓自己去生活的更好，而我呢，我則只需要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圓滿、更充實，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在物質方面，我已經沒有什么追求了，但是感情方面，我卻一直有著空缺，這個空缺，就是林璇…韓飛，在見你之前，我已經了解過你的情況了，普通家庭出身，在老家的時候，也只是一個社會混混而已，在你們那個小地方，你混得還算不錯，可也僅限于衣食無憂罷了，以你這種用命換飯吃的下九流，如果不是因為林璇，那么憑你這種出身，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上我。”

　　“巧了，我這個人也從來沒有趨炎附勢的習慣。”

　　“咱們倆今天之所以可以坐在這里喝茶、聊天，不是因為你有資格跟我交談，而是因為在一件事情上，咱們倆是共通的，那就是咱們兩個都很愛林璇，但你我的區別，在于她不愛我，不過我相信，等林璇成熟一些，她會認識到自己現在做出的，是一個多么錯誤的選擇。”周航停頓了一下：“韓飛，只要你答應離開林璇，條件隨你開，金錢、地位，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我一直認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冷漠到把錢看得比情和人重要，而我如果真的在乎這一切，是不會跟林璇來到這里的。”我也停頓了一下：“也許你的生活，真的給你造成了一種，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只要你想要，就一定可以得到的錯覺，但是我提醒你一句，金錢可以買來很多東西，但惟獨買不來感情，即使我韓飛什么都沒有，而且在你眼里一無是處，可是我不能出賣的，恰恰也是感情！”

　　“你錯了，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可以擁有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你腦海中對我的印象，無非是對于未知的揣測罷了。”周航體態放松的打斷了我的話：“你知道嗎，我看到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而林璇眼中的世界，也不應該是你看到的那種樣子，就算為了她好，你也應該離開她，你不應該把她拉到你的世界里去生活，這樣對她不公平！”

　　“我會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竭盡所能？你不覺得，你的這番說辭像是一個玩笑嗎？你告訴我，憑你的學歷，憑你的背景，能帶給她什么？雖然這個世界上，不乏鯉魚躍龍門的例子，可是你想沒想過，在龍門的另一端，想要一躍成龍的鯉魚，是多么龐大的一個基數？即使是童話故事里的灰姑娘，還有一個做伯爵的父親呢，可是你呢，你有什么？你又能帶給林璇什么？即使你韓飛真的走了狗屎運，有了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可是誰會知道，那一天究竟什么時候才會到來？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二十年？難道你要讓林璇用本該燦爛無比的青春，就這樣陪著你這個小混子去顛沛流離嗎？即使你可以忍心讓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林璇，改變成為一個為了生活低下頭去的家庭主婦，但我他媽的也不能接受這一切，你明白嗎！”周航的情緒越發激動，說到最后的時候，聲音已經近乎嘶吼。

　　聽完周航的一番話，我的心頭被刺痛了一下，周航說的沒錯，單從物質層面來說，林璇就算跟一百個我在一起，也抵不過一個周航，而且不論是從各方面來看，林璇跟周航都是門當戶對的一對，可林璇畢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著自我感情的人，我們兩個為了在一起，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的阻礙，想到這里，我做了個深呼吸，直視著周航，微微搖頭：“我和林璇走到今天，兩個人都放棄了很多東西，雖然我們淪落到這個地步，生活過的很苦，但是我心里很滿足，因為不管我自己在外面多忙，多累，可是等我回到家里，看見身邊的林璇之后，心里的一切波瀾就全部都平復了，我相信，林璇的想法跟我是一樣的，所以對于我們二人來說，幸福與否，與金錢和物質都毫無關系。”

　　周航聽完我的一番話，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認為，沒有物質的愛情，靠得住嗎？”

　　“我和林璇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孩子了，我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語氣堅定地回答完周航的問題，繼續道：“如果你今天找我過來，依舊是想叫我讓出林璇的話，那咱們的話題可以到此為止了，你應該清楚，我是不會將林璇拱手讓人的。”

　　“韓飛，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現在放棄林璇，可以帶著很多東西走出這個門，如果你依舊執迷不悟，那么你最終的結局，只能是一無所有。”

　　聽完周航的話，我沒有回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轉身向門口走去，頭也不回的開口：“再見。”

　　“韓飛！”周航看見我的動作，在身后大聲開口，等我放緩腳步后，周航做了個深呼吸：“我今天能讓你安然無恙的離開，只是不想等林璇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恨我，我不會幼稚到冒著風險干掉你，可是你有沒有嘗試過，生活究竟能給人帶來什么樣的絕望？”

　　我轉身笑了笑：“也許咱們倆之間，對于絕望的定義，是不一樣的。”

　　“祝你好運。”

　　‘啪！’

　　周航把話說完，一揚手，把我的手機扔了過來，掉在了我的腳下，直接把屏幕給摔碎了，周航的這個舉動，也同時挑明了我們倆之間的談話，最終不歡而散的結局。

　　我彎腰撿起手機，隨后繼續邁步，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等我走到樓下之后，在大廳里轉了半天，才找到了離開別墅的門，推開門，別墅外面空蕩蕩的，什么動靜都沒有，我看著一望無垠的草場，無語的瞥了下嘴，隨后步行離開。

　　周航帶我來著這個球場位于市郊，我用了將近半小時才走到了球場邊緣，隨后又沿著道路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攔下了一臺返程的出租車。

　　等我回到咖啡廳的時候，距離我離開，已經過去了快四個小時了，店里面的人依舊忙忙碌碌，店里的另外一個店長看見我進門，一溜小跑的趕到了我身邊，看見我臉上被高爾夫球打出的青紫，愣了一下：“韓飛，你臉怎么受傷了？”

　　“沒事，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擺了下手：“店里沒事吧？”

　　“那個…黃總在樓上呢，點名要見你，你自己上去看看吧。”店長聽完我的解釋，也沒多問，隨后壓低聲音，繼續道：“今天中午，你沒有請假就離開了，我們打你的電話也打不通，黃公子挺生氣的，你注意點吧。”

　　“知道了，謝謝。”我伸手拍了一下店長的胳膊，沿著樓梯向二樓走去，店長口中的黃總，全名叫做黃淮，是跟邵楠合伙開這家咖啡廳的另外一個股東，今年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他平時很少來咖啡廳，我跟他的交流也不多，而且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有些冷冰冰的，聽說也是一個家里條件不錯的富二代，跟邵楠他們都是一個圈子里的朋友。

　　‘咚咚咚！’

　　我上樓之后，直接去了樓上的經理辦公室，伸手敲響了房門。

　　“進！”

　　三秒鐘后，緊閉的房門內傳出了一個男聲。

　　‘吱嘎！’

　　我推門走進辦公室，看了一眼穿著一身西裝，梳著油頭的黃淮，微微點了下頭：“黃總，你找我？”

　　“啊，坐吧。”黃淮看見我臉上的一抹淤青，微微皺了下眉，但也沒多說什么，指著辦公桌前的椅子開口。

　　看見黃淮突然對我露出了一副熱情的樣子，我有些不明所以，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黃淮在手包中掏出自己經常抽的和天下，撥出一支遞給了我，隨后自顧點燃了一支：“韓飛，你來這里工作，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之后，我出了點意外，中途耽誤了差不多十多天的時間，今天剛回來工作。”

　　黃淮點頭一笑：“但是我聽另外一個店長說，你今天中午，好像無故曠工了？”

　　“啊，那個…我臨時遇見點急事，沒來得及請假。”我先是一愣，接著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了一句。

　　‘嘩啦！’

　　黃淮聽完我的解釋，臉上沒什么表情，伸開了抽屜，隨后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拍在了桌上：“這錢你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