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事出那么大,先是榮璧如險些出事,而后是秀秀險些小產,再后來是處死俞氏,榮從始至終都很冷靜。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里先后見了幾撥人,就把所有事情擺平得妥妥當當,絕對不像是臨時應變!”
長纓坐下來:“難道他殺俞氏是預謀?”
她只知道榮璧如涉險有疑,可能是榮決定收拾俞氏,可沒往他早想好要奪俞氏的命頭上想去。
他大將軍若是早有殺妻之心,那么俞氏犯的就絕對不會是尋常過錯了!
楊肅道:“榮這里的確是關鍵。倘若他能透露出一些真相,哪怕不是全部,都比我們漫無目的地找要好得多。
“而俞家人明顯是知道俞氏之死的內幕的,所以,我們可以先問問俞家這邊,到底怎么回事。”
長纓來了精神:“有機會么?”
“俞氏的二哥俞志平好些劣跡不少,此人不像他大哥磊落,貪婪又手腳不干凈,要拿捏他倒不算特別難。”楊肅道:“總之沒機會我也給你整出機會來,可成?”
聽到這樣說,長纓哪里又能有不成的?
翌日恰好劉炳也帶回來了消息。
“頭兒交代的幾件事,小的都買通前往魯家給魯謙益寫祭文的私塾先生打聽了一輪,魯謙益的確在四年前孫如晦家的喜宴上跟人起過口角,而提撥他則是兵部提交的正常升遷流程。
“此外還有件事,小的意外查得,魯謙益有個走動極密切的表兄,大前年也得暴疾死了,而他這位表兄,便是曾經太醫院的太醫左青然!”
這倒是大為出乎長纓意料,她提筆道:“此事當真?”
“絕無虛言!左青然的母親與魯謙益的母親,是堂姐妹!”
左青然便是當年替長纓診治的太醫,他居然跟魯謙益是表親!
…不對,如果魯謙益是替“五爺”做事的,那么他升遷背后就應該能看出點什么來才是,怎么是走的是正常章程?
長纓沒有琢磨出結論,楊肅這邊提審俞志平已經有了消息。
午飯前佟琪把俞志平的卷宗呈上來,楊肅邊吃飯邊翻了兩齊遍,下晌就把他傳到筒子河附近一家茶館。
長纓到來的時候俞志平已經在房里不住地抹汗。
“王,王爺有什么指示,請盡管開口。”
俞志平上次在榮家已經被榮狠狠拿捏了一回,領教過榮的套路,這回又栽在了楊肅手里,他更是不敢耍什么花招。
俞家上下包括他在內,跟晉王府沒有半點瓜葛,如果不是楊肅想從他身上有所圖,絕不可能閑著無事對付他。
再看到沈長纓進來,他隱約就猜到點什么了。
“沒想到俞大人竟是個痛快人。”楊肅道,“你這么痛快,不知怎么會任憑令妹喪命在榮家,卻一聲都不吭?”
長纓坐下來,靜默地盯著俞志平。
俞志平咽了口唾液,說道:“舍妹是暴病身亡,與大將軍無干。”
“那這暴病來得還真是時候。”楊肅輕哂,“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事發當日沈將軍也在榮府,榮夫人怎么死的,俞大人還是痛快說出來吧。
“也免得小王拿著這些丟去都察院,你說呢?”
俞志平兩眼又直了直,隨后道:“既然沈將軍在場,又何須來問下官?此事下官不能多言,否則也是后患無窮,還請王爺和將軍高抬貴手,饒恕則個。”
“既然沒找你上王府,而是把你帶到了這里,當然你今日所說的就傳不到外頭去。”楊肅神色斂了斂,透出耐性不夠。“少廢話了,說吧。”
俞志平噎了下,又轉頭看了眼寒臉坐著的長纓,吞著唾液,最終敗下陣來。“這事得從四年前老武寧侯出事那夜說起。”
沈長纓聽到這里,環臂坐著的身姿驀然抻直。
“榮當初與舍妹關系并不和睦,舍妹因為只生下了衍哥兒一個孩子,擔心大將軍有二心,那天夜里就,就使了些法子留了大將軍在房中。
“偏逢老武寧侯在城外出事,侯爺隨從前來送訊,結果讓舍妹擋了回去,大將軍翌日起來,得知后便恨上了舍妹,所以后來…”
俞志平音量漸息,長纓卻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你是說,我姑父出事那天夜里,曾經是送過信到榮家的?”
她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楊肅也站起來,走到她身旁。
俞志平潤著嗓子,說道:“到過。據舍妹說,算起來那會兒老候爺應該還沒出大事兒,但當時大將軍已經睡著了。”
“俞氏到底干了什么!”長纓氣血上涌,一把揪住了他衣襟。
“長纓!”楊肅上前將她抱住,“冷靜!”
長纓被拉開,但她仍舊在瞪向俞志平:“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姑父著人去榮家送過訊?”
俞志平后退半步:“不敢撒謊。倘若不是這件事,舍妹也不可能送命!”
“你還知道什么?”她問。“榮跟老侯爺當年的死因,俞氏還說過什么?”
“沒別的了,”俞志平仍在后退,“榮的事情,豈會輕易跟舍妹吐露?不過,不過有一回,她也偶爾提及,老侯爺出事之前不久有天凌晨,曾經到過大將軍府找過榮。”
“具體什么時候?!”
“約是,約是冬月間!”
“前半月還是后半月?!”
“…應是前半月!”
冬月前半月!
長纓瞪著他,緊抓著楊肅雙臂逐漸松下。
“佟琪先看著他!”
楊肅吩咐著,而后半擁著長纓去了里間。
長纓跌坐在床沿上,臉色跟覆了雪一般白。
“喝點水。”楊肅沏了杯茶給她,在她旁邊坐下來。
長纓手有些顫抖,她把杯子放下,雙手撐膝,滿臉頹唐:“我是冬月十八離開你前往錢家,那么我姑父來找榮則應該正好是她失蹤那些日子。
“凌晨來找,可姑母卻沒有提過這件事,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姑父是在尋找我的過程前后來找的榮!
“他到底發現了什么,為什么會凌晨去找榮,卻沒有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