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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功名利祿

  很多時候,人都有思維的局限性。

  明明很簡單的問題,聰明人卻偏偏喜歡鉆牛角尖,將這最簡單的問題往最深的地方去想。

  而顯然,王守仁就是這個情況。

  他認為自己追求的‘道’,是真理,既然是‘道’,是‘真理’,那么怎么可能會這么弱智呢?

  可方繼藩提出知錯就改的時候,他醍醐灌頂,又呆住了。

  方繼藩看著這個家伙,心里莫名的有點兒疼。

  這腦袋瓜,到底要想多少東西啊,這家伙不會鉆了牛角尖,最終發了瘋,把我方家給拆了吧。

  方繼藩便道:“不俯身去做,如何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只要在做,便可總結得失,如此才能致知,就如你格竹一般,看著竹子,想去窮究竹子的道理,是沒有意義的。可若你親自去種竹,無論這竹子長不長得成,你收獲的也是知識,你總結的錯誤越多,未來你做任何事,做成的幾率,反而更大了。”

  看著安安靜靜地聽著他說話的王守仁,方繼藩頓了一下,便又道:“賣油翁,你聽說過嗎?天下的學問沒有這么高深,其實都如賣油翁一般,唯手熟爾。只要做的多了,自然也就手熟了,錯誤和成功的經驗可以推而廣之到其他地方,這便是實踐致真知,是知行合一。”

  “實踐…致真知。”王守仁眼前一亮,臉上滿帶欣喜之色:“學生受教。”

  圣人就是圣人啊,凡事都能去思考…啊,不,現在這家伙是自己的門生了,他已經降級,沒有資格用思考二字了,該是瞎琢磨才是。

  王守仁就這樣住了下來。

  最壞的結果并沒有發生,這令方繼藩漸漸松了口氣。

  倒是那些學童,令方繼藩有了奇思妙想。

  這么多的學童,就弄了一個私塾給他們讀書,這…有逼格嗎?

  沒有!

  既然如此,何不讓其高大上檔次一些?

  方繼藩一拍腦袋,丟人啊,堂堂穿越者,居然連營銷都忘了!

  有了想法,于是他便喜滋滋地前往詹事府。

  朱厚照近來老實了許多,一見到方繼藩,還是喜出望外,繃著臉道:“老方啊,你可有日子沒來了,怎么,這么嫌棄本宮了?”

  方繼藩笑臉盈盈地看著他,尤其那眼神,帶著含情脈脈,朱厚照反倒被他盯得心里發毛了。

  “殿下,就你了,你就是臣要找的那個人!”方繼藩深情款款的道。

  朱厚照不明所以地看著方繼藩:“啥,啥意思。”

  “書院。”

  “書院?”

  一聽書院,好吧,朱厚照頓時就沒了興致了,撇著嘴,抬頭看天:“今兒天氣不錯。”

  方繼藩眨眨眼,努力使自己眼神里透出一點別樣的光彩:“書院院長,非殿下莫屬。”

  “啥?”朱厚照這下倒是虎軀一震了,隨即道:“什么院長?本宮做讀書人的老師…這不妥吧。”

  “殿下學識淵博,才高八斗,若無殿下,西山書院萬古如長夜,因而臣特來聘請殿下,屈身為西山書院院長。”

  朱厚照托著下巴,眼睛里帶著狐疑地看著方繼藩:“怎么感覺你在騙本宮?”

  “沒有,殿下的才學,非是那些尋常的八股文,殿下的才華,是尋常書呆子所不能有的,別人看不到,臣卻看到了!所以殿下一定不要拒絕,臣是認真的,殿下想來也知道,臣這個人不擅長撒謊。”方繼藩很認真地凝視著朱厚照。

  這個時候,朱厚照一定開始會產生自我懷疑了。

  在青春期的少年,大抵都是如此,既自大,可同時又會自卑,狂的時候恨不得叉著手說老子天下第一,在座各位都是辣雞。可低落的時候,便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所以此時,方繼藩必須勇于面對朱厚照質疑的目光。

  朱厚照和方繼藩對視。

  方繼藩的眼睛眨都不曾眨一下,這令朱厚照有了一些信心:“西山書院?”

  “是,西山書院。”

  聽著,好像很高級的樣子。

  方繼藩耐心地解釋道:“殿下乃榮譽院長,臣為常務院長,殿下這個院長比較高級。當然,最重要的是師資,臣打算讓自己的那六個門生統統在下值或是沐休之余前去講課,他們可都是進士啊。至于平日,也將延請一些桃李滿天下的賢師,負責教授他們的課業,臣不是吹噓,以殿下的才學,再加上臣和幾個門生的水平,這西山書院,怕是整個江北,都沒有書院可以與之媲美的。”

  “聽著有點意思了,本宮可以教授他們騎馬嗎?”朱厚照挑挑眉,眼睛里帶著點點類似于期盼的目光。

  “可以,不過西山書院比較窮,沒有馬,殿下可以贊助一下。”方繼藩很耿直地道。

  “…”朱厚照終于樂了,掛起了爽朗的笑容道:“本宮銀子不多,唯獨這各地進貢的馬卻是不少,不是本宮吹噓,這天底下的駿馬都在本宮這兒。”

  “殿下很英明啊。”方繼藩發自肺腑的樣子。

  就在此刻,朱厚照頓感有一丟丟像是上了當的感覺。

  不過…算了。

  朱厚照其實本就是神經很大條的人,極少去計較這些小事的,于是道:“那本宮要準備一下,不能讓學子們小看了本宮,本宮是不是該讀一點書,假裝一下很有才學?”

  朱厚照想著想著,已經興奮得搓起了手。

  從前都是他成為被調教的對象,別看這詹事府上下個個都對他恭敬有加,可他得到的,卻永遠都是,殿下,這個不可以做,殿下,君子應當如何如何,殿下,你的功課做了嗎?

  現在,卻有一種翻身的感覺,從前給人做兒子,想不到現在,也有點給人做爹的感覺了。

  看著朱厚照興奮的樣子,方繼藩有點拿不準自己來找朱厚照是不是正確的了,其實他挺嫌棄朱厚照的啊,這位太子殿下也是很會來事的主,若不是因為逼格,要讓這書院顯得超群一些,多一個更大的靠山,他才不請朱厚照啊。

  不過,這事就這么定下了!

  而天氣已漸漸的寒了,一到了秋日,涼風便開始颼颼起來。

  小冰河期已經開始,好在現在還未下雪,不過清早時,依舊可以看到寒霜。

  西山這里,一個個暖棚已經開始搭建起來,十幾萬頃田地,甚至包括了十幾萬頃的荒山,開墾種植下的紅薯,都已生出了薯葉,再過一些日子,便可到收獲的時候。

  這紅薯耐旱,越是爛地,長勢越強。

  相比于它奇高的產量,這才是番薯最大的殺手锏,畢竟,土地歷來都是稀缺的資源,而正因為稀缺,原先不可以種植糧食的土地,卻可生出糧,才是最為可怖的。

  張信每天拿著竹片,東奔西跑的,每一片地,番薯的長勢都有所不同,他需記錄下不同地里的長勢,記錄下來才能最終得出不同地上番薯的習性,再以此來總結什么樣的土地更適合番薯,為何這地方長勢喜人,而有的地方,有諸多問題凸顯。

  每天他都需帶著他半簍子竹片回家,而后關進自己的書房里進行分揀和總結。

  英國公府規模很大,尤其是正門,那一對石獅子,經歷了百年的風雨,而今依然屹立在寒霜之中,彰顯出了主人的顯赫和尊貴。

  不過張信近來不大敢走正門回家了,就怕撞到自己的父親,這個父親,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他只好偷偷從側門溜進去,迅速回到自己的院落,每當這個時候,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周王之女朱氏,便會與自己心意相通一般,打發走照料這里的奴仆,夫妻二人關起門來,朱氏為他分揀一個個從不同地方記錄下來的竹片,張信則專門負責記在簿子上,如此歸類好了之后,他還要憑著記憶,進行歸納和總結。

  之所以打發走奴仆,是因為害怕府上的奴仆們碎嘴,若再傳到了父親耳里,那可就糟糕了。

  今日張信回得特別遲,直到子時才回來,這是因為天氣寒了,某些地方的番薯長勢明顯過慢,他必須前去龍泉觀附近進行處理。

  看著院落里隱隱的燈火,張信心里頗有感動,小潔還沒有睡,一定是在等待自己。

  男兒可以沒法子建功立業,可娶妻如此,也是平生快事。

  他加急腳步,進了門廳,卻是發現小潔竟不在,而是父親張懋則一身朝服,鐵青著臉高坐著在這里。

  張信一呆,心里惶恐起來,連忙行禮:“父親。”

  “孽畜,這么遲回來,你真是做的好大事!”

  “我…我…”張信連忙跪下,不敢爭辯:“兒子萬死。父親,小潔呢?”

  “她…收到了周王府的書信,說是周王病重,已回娘家去了。”

  張信心里松了口氣,可是很快,又為自己的泰山擔心了,便問:“父王…病重了嗎?”

  “呵呵…”張懋臉色更冷:“你真以為是病重?周王那是狗眼看人低,聽說你到了現在還只是個副百戶,且還跑去跟人種地,覺得丟不起這個人,這才謊稱病重,好將自己的女兒騙回去,這雖沒有明說,可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你呀…何時才能像方繼藩一樣出息,你看看人家,得了腦疾,現在已封伯了,你卻跟在人家屁股后頭去種地,種地…能有出息嗎?丟人啊,是家門不幸啊,當初老子怎么就沒有將你丟進水缸里淹死算了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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