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跳下去的一瞬,葉沙豁然開朗。
只見懸崖上果然有一個洞,就在崖岸下方三米的地方。
而從洞中,緊貼著石頭延伸出了三條粗壯的繩子,表面還裹著藤皮,一段被深深釘在了崖岸底部。
從懸崖上面往下看,是看不到的,除非整個人大半個身子都彎下來才行。
一見到這兩條繩子,葉沙就意識到他必須握住繩子,爬進山洞里才有活路。
可是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哪怕提前知道這里有繩子,也很容易抓空,更何況他不知道,跳下來才能看清位置,再想去抓已經來不及了。
身體咻得一下就直墜,完全錯過了兩條繩子,他連手都還沒來得及抬起來。
葉沙心里瞬間咯噔一下,大腦一片空白,直感覺手腳麻木。
正當此時,他感覺腳下突然撞到了什么。
力量奇大,震得他腳底板生疼,同樣也獲得了一股反作用力,短暫地停滯了下墜。
又是一撞,他的身體本能向前傾斜,完全失去了平衡,但也整個人向上躥了一躥。
他驚慌地手腳亂擺,就感覺手掌心也撞上一物,像是高壓的空氣,僅此一撐,整個人就旋轉了起來,接著是一系列正面的碰撞,仿佛有無數空氣拳頭在轟擊自己,不知不覺就跌到了洞穴口。
葉沙落到實地,連忙趴在地上穩住,直感覺渾身是汗。
“不可能…”洞穴里一個男人驚訝道。
葉沙一看,正是茨木童子,這家伙見到自己連繩子都沒碰到,半空中莫名地跌跌撞撞就進了洞穴,自然驚奇。
更甚至,他這個妖怪竟然也露出驚恐之色。
“哼,什么妖怪!”葉沙冷笑一聲,確定了這家伙只是凡人。
退步從懸崖邊緣滑落,并在瞬間抓住底下的繩子,然后就是吊單杠的操作,爬進這個山洞。
而這一切因為懸崖下面是凹進去的斜面,所以上面的人看不到,唯有從山下,或者對面才能看到。
看起來很危險,但身手矯健的人多練習就可以做到,就算是他葉沙,只要知道這操作,綁著安全繩克服恐懼多試驗幾次,也完全可以熟能生巧,做到跳崖消失的遁術。
可以想象,茨木童子練習了很多次,這才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跳崖,更甚至防止繩子脫落,釘了三根,以分攤他的下墜力道。
如此說來,這根本就是個魔術。
事實上他一直覺得這里的妖怪是不是太low了,拿刀捅人也就算了,上衣一脫,頭發一扎,做點顏藝就是男的?當時他就覺得這變化術是不是草率了點?
所以他才敢追殺茨木童子。
但命是自己的,他從始到終都更愿意相信是真有妖怪,繼而時空管理局不會讓他死在妖怪手上。
然后用扶桑的妖怪就是這么弱來說服自己。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唬人的。反倒是他,凌空詭異地跌撞橫移,把鬼嚇到了。
“可惡。”他一個穿越者,裝神弄鬼也就罷了,竟然被一個土著給裝神弄鬼了。
等茨木童子反應過來,要沖過來戳死葉沙時,葉沙已經大喊一聲,跳起來撞向茨木童子。
他可不敢待在這山洞邊緣,萬一掉下去可不好了,于是一個勁地往里沖。
茨木童子震驚于他找下來,以及找下來的方式,錯失了一開始推他下去的機會。
見到沖上來,茨木童子也發狠挺刀直刺。
葉沙被他的刀剌了一下,但也狠狠地一莽錘打在茨木腦袋上,茨木腦袋嗡嗡得,順勢一個靈巧地翻滾來到葉沙身后。
這本是常規反擊手段,滾到對方背后反手一刺。
刺倒是刺到了,但因為頭暈而盲刺的,卻沒有傷到要害。
以至于隨后他就后悔了,因為他和葉沙位置互換,變成他在外面,而葉沙在里面。
山洞十分狹窄,深度僅有四米,高度更是只有一米六。
葉沙在里面站都站不直,只能半蹲著身子。
但狹窄也有好處,因為他的刀長,葉沙轉過身來揮刀亂舞,茨木除了后退沒有一點辦法,再也沒有之前在村子里的靈活騰挪戲耍葉沙的余地了。
茨木擅長后跳躲刀,但現在怎么后跳?他幾個小碎步躲閃,立刻就被逼到了山洞邊緣,背后就是百丈懸崖。
“娘的,去死!”葉沙瘋狂舞刀,步步逼近。
“不要!”
看著眼前刀光亂舞,他跪在地上,嬌聲道:“大爺饒命,不要殺我!”
茨木總算沒有了之前囂張的氣焰,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眼睛里淚花閃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番我見猶憐,葉沙不禁停下了亂披風刀法。
眼前的偽娘,只要不刻意做出兇煞的畸怪顏藝表情,那么還是非常可人的。
不過葉沙僅僅愣了一下,就想起了阿柚,立刻冷笑道:“刀還握在手上干什么?還想故技重施嗎?”
茨木大驚,連忙把刀扔下懸崖,知道自己完全栽了,恭順道:“山神大殿饒命,我愿意臣服…”
葉沙想了想,既然不是妖怪,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找酒吞童子了?
他詢問墨窮,墨窮說道:“先把他帶回去問問,不出所料的話,你確實可以不用去了。”
葉沙立刻讓茨木跳上繩子,吊攀回去。
就見茨木靈巧地爬到崖岸底部,然后用力一躥,手夠到了崖岸,竟就這么爬上去了。
葉沙看得直牙疼,他沒這個把握,僅靠著手夠到邊緣,就能爬上去,這可相當難。
好在墨窮射擊空氣炮,給他墊墊腳,讓他爬上去了。
見到兩人爬上來,武士們相當驚駭,只以為是山神也用遁術,追上茨木,將其收服。
“走!”單純的力氣,茨木不可能比得上葉沙,被他箍著手押著走。
眾人回到村里,渡邊綱已經知道這事,正在村口等待。
見到茨木童子被活捉,他臉色大變,隨后恭喜葉沙捉拿此妖。村名極為震驚,歡欣鼓舞,趴在道旁敬仰地看著葉沙。
隨后渡邊靠近,突然大喝一聲:“斷發之辱,吾必報之!”
渡邊綱一刀斬向茨木童子,但墨窮早有預料,臨空一團空氣,就彈開了名刀鬼切。
葉沙一愣,大喝道:“你干什么!”
渡邊呆呆地看著葉沙,不知道自己的刀是怎么被彈開的,隨即不敢造次。
葉沙沒好氣地看了眼渡邊綱,想著阿柚,徑直往屋內走。
這家伙還宣稱砍斷了茨木的手臂?怕不是一丘之貉吧。
渡邊綱表情復雜,跟著進去。
屋內,阿柚躺在床上,流了很多血,但好在有渡邊綱用武士的土辦法止了血,這倒是讓葉沙臉色好看一些。
隨后空降醫療箱,葉沙更是驚喜的給阿柚消毒、上藥、包扎。
此時茨木已經被團縛在地,背靠著墻,低著頭發呆。
渡邊綱也站在那發呆,見葉沙想要問話了,連忙揮手讓武士們出去。
頓時屋內只剩下葉沙、茨木、渡邊和昏迷的阿柚。
“我想想,你只是切傷了他的手吧,還說什么斬斷了妖怪手臂。”葉沙笑道。
渡邊綱羞愧難當,知道事已至此,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于是說道:“那夜茨木化身美女,偷襲我,我一時不差,被他斬斷了發髻。”
“我心如死灰,回到家里本該切腹自盡,可是…可是…”
葉沙無語道:“你下不了手是吧?”
發髻被切斷,對武士而言,相當于被斬首,被人切斷發髻還活在世上,是對武士的侮辱,不光是他一個人的恥辱,也是其效力的主君,以及所有同僚的恥辱。他必須切腹自盡。
話雖如此說,但這年頭切腹才剛剛出現,尚沒有把所有人深入洗腦,在偏遠地區根本不流行,只有將軍家比較看重這個。
好死不死,渡邊綱就是將軍家的重臣,所以別的武士可以茍活,但他非得切腹不可,以維護將軍家的威名。
可惜,渡邊綱還想建功立業,不愿就這么死了,因此在家猶豫了很久,都沒有動手,只是一個勁地不見人,以免叫人知道自己發髻被斬。
渡邊綱苦笑道:“之后白狐公來拜訪我,我本不敢見他,但他卻說我那夜斬斷了大妖茨木童子的手臂,頭發被妖力侵蝕,如果不解,會有性命之危。”
“我聽他說話處處暗示,并且對那天的事極為了解,于是就接見了他。”
葉沙說道:“然后就教你宣稱所謂斬斷茨木手臂,來逃脫切腹的懲罰?”
“正是,而我不敢見客,也被解釋為需要物忌七日,之后又教我說最后一日不小心接見了叔母,從而被茨木把手臂又奪走了。”渡邊綱說道。
“這樣你也不用給別人展示所謂的鬼神手臂。”葉沙白眼道。
渡邊綱惜命,這本無可厚非,尤其是葉沙更覺得正常,頭發被斬就得去死,憑什么?
可沒辦法,將軍家的規矩十分嚴格,渡邊綱就如此被安倍晴明拿捏到了把柄,營造出了‘鬼斬’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