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居中的這一手也是夠巧妙的,利用河東告急的機會,將原本的大宋西北三帥臣中的童貫調走,加上之前高俅已經戰死,這樣西北三帥就只剩下一個章援,應該是孤掌難鳴了。
然后朝廷再用明升暗降的辦法,將章援提升為西北宣撫,從涼州調往靈州。這樣河西經略安撫使就出缺了,朝廷就能派遣一位重臣出鎮河西,將半獨立的河西路抓得牢一點,免得河西變成第二個幽州!
“誰可以出鎮河西?”趙佶的語氣還有點猶豫。
童貫早些時候給趙佶上過密奏,詳細介紹了河西路的特殊情況。河西路是由官府、書院、寺廟、道觀、城主等五大領主和騎士戶、府兵戶兩級小封建主共同統治的。
全路八十萬頃土地中,用于維持河西路的路、州、縣三級官衙,和一支小小的河西軍(常備軍)運行的官田還不到十萬頃,受各級官府直接控制的人口不到五萬戶。而西北大教化團在河西路擁有的各大書院(河西的佛教寺廟和道觀現在已經脫離了大教化團,大教化團麾下只剩下了天理書院)所控制的人口和土地比河西官府多了至少兩倍!而且河西路大部分騎士和府兵,都是各地書院和城主的封臣,并不從屬于河西官府。
另外,西北大教化團在安西、北庭兩地還擁有數十所天理書院,控制著數萬軍民戶和不計其數的土地,擁有數以千計的騎士和上萬府兵。
所以河西路真正的統治者是大教化團的大教諭,而不是朝廷委任的經略安撫使。不過這兩個職務在章援身上合二為一,他既是大教諭,又是經略安撫使,而且還是秦王川城的城主。
城主一開始是用來忽悠沒有追隨趙乾順兄弟西遷的部落首領和土著豪強的名號。后來河西軍和大教化團的高層人物紛紛將家眷宗親遷入,聚族而居,構筑城堡,割占土地,也就成了新的城主。
而章援也從福建老家遷來了一批比較貧苦的遠房章氏宗親,又利用職權占據了秦王川作為自己的私城。
這樣一個復雜的局面,除了章援之外,還有他人可以駕馭操控嗎?
蔡京這時出班奏道:“陛下,侍衛親軍馬軍都虞侯劉法世為西軍之將,又長期征戰邊塞,屢立奇功,應該可以震懾河西群豪。
另外,還可以以契丹可能侵犯河西為名,令劉法帶一將西軍入駐河西路。”
現在河西路已經有一將西軍了,再入駐一將就有兩將西軍駐扎在了河西地盤上。此外,早先還有三個將的西軍已經調往河北戰場效命了。
也就是說,六個將的陜西新軍現在只剩下一個將還駐留在陜西了。
不過陜西新軍還有個“后備役”制度,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動員出兩三倍的兵力。
但是進行這樣的動員是需要時間的,動員出來的后備府兵年紀比較大,不如常備的六將新軍好用。而且西軍的騎士沒有后備府兵那么多,不可能給每個后備兵組成的將配足騎兵。
所以大宋朝廷并沒有馬上下達動員西軍的命令,只是下詔詢問童貫,是否要調集后備的西軍府兵入援河東路?
靈州,西北宣撫司衙門。
在童貫的白虎節堂內,兩人默默對視著。其中一人是剛剛接到詔令調任河東的童貫,另外一人則是從涼州趕來準備接任西北宣撫的章援。
兩個人也不忙著辦理交接事宜,只是守在節堂里面,拿著詔書,翻來覆去的仔細看,看完了以后都是一聲長嘆。
“道夫,不能去啊!”章援將手中朝廷發給童貫的制書撂在案幾上,搖搖頭道,“河東新軍徒有其表,陜西有只剩下一將新軍,根本不可能再調出了,調集后備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朔方雖然有四將兵馬,可是需要守御的邊境線太長了,有無甚險要,而且還有朔方馬場需要保護。薛文黼(替代童貫出鎮朔方)一定不會同意調兵的,你若去了河東,就是個光桿宣撫,比鐘弱翁、高師嚴都不如啊!”
聽到章援提及了鐘傅和高俅,童貫就是一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步了鐘傅、高俅的后塵,戰死沙場了!
“不去不行啊!”童貫吐了口氣,看著章援道,“致平,咱家是個內侍,和你,和武崇道,和高師嚴是不一樣的。咱家不能有絲毫違抗圣命,要不然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童貫沒有勢力的!宋朝不比唐朝,對宦官的歧視深入人心。
別看他在西北主軍多年,帶過的兵馬有幾十萬,可是沒有任何一支兵馬是所謂的童家軍。
割在他下身的那一刀不僅斷了子孫根,也絕了他稱霸一方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主軍朔方的時候,也不敢有絲毫不臣的舉動,一條條的紅線,他都是小心翼翼遵守著的。
章援在河西,武好古在燕地的所作所為,在童貫看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他不敢,也不可能這么做。
所以直到現在,童貫手下雖然也有不少幕僚,也養了一些親兵護衛。但是這些人不過是童家班的臨時工,沒有用土地或者信仰作為紐帶,建立起緊密團結的關系,更不用說用什么“天下為公”,什么“元老院選舉”,把大家變成擁有共同事業的同志加公民了。
當然,童貫也不可能是什么豪門大族出身,也不可能如一般西軍將門,以宗族血緣為紐帶建立起軍官團了。
因此他這個四大名帥之一,只得兩手空空的去河東上任!
就算能帶幾個幕僚,面對爛成渣的河東軍,能有啥用?河東軍中的將門勢力,也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要不,”章援想了想,“要不你向官家要點錢,有幾百萬就行了…我幫你在河西雇兵!多了不敢保證,5000西涼騎兵肯定能有的!”
河西路登記在冊的耕地、牧地有8000多萬畝!雖然不怎么肥沃,交通也不方便,都是些苦哈哈的地盤,一年到頭也忙不出幾個錢,但是地方很大,可以安置許多騎士戶和府兵戶。
而且趙乾順、趙保忠兩兄弟帶著河西的刺頭去天竺發財了,留給章援一片凈土,隨便他安排。所以養了許多的騎士戶、府兵戶。不僅有正宗的河西漢人,還有黨項、回鶻、草頭韃靼、吐蕃,甚至還有阻卜人!大都歸在天理書院下面,分了土地,為天理而戰吧!
具裝甲騎是裝備不起的,不過只有前掩心和頭盔的“西涼騎兵”的裝備還能湊起來。
只要有個幾百萬,傭兵大大的有啊,硬仗不一定能行,燒殺搶掠什么的,都是很拿手的!
“幾百萬官家應該會給的,”童貫想了想,“可是致平,你現在不是河西安撫了,還能號令河西嗎?”
“怎么不能?”章援嗤的一笑,“我是宣撫,宣撫比安撫大!我是進士出身的文官,他劉法一介武夫!家父是輔佐幾朝的宰相,他劉法不過是個將種!他敢不聽我的?
而且,河西安撫可以交出去,西北大教化團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他劉法也不說不清楚什么是天理吧?”
原來章援也是個新品種的諸侯,有那么一點教團領袖的意思,算是宗教諸侯。
現在河西、安西、北庭三地,所有的天理書院都擁有土地、騎士、府兵、民戶,而大教化團則是這些天理書院的上級。
面對怎么一個宗教諸侯,劉法只能選擇合作,根本不敢與之對抗。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完顏宗翰、完顏希尹的耳邊響起!把他們和身邊跟著的一群生女真敢達嚇了個好歹,全都側轉過身,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著邊上的炮兵陣地上,12門3000斤的“真理”在怒吼。
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炮轟!因為之前的作戰比較順利,沒有用到大炮,一幫欠了高利貸的軍閥就把契丹人、奚人一路好趕,打下了大半個南奉圣州的地盤。直到今天,米友仁和楊戩率領的大軍才在歸化州的文德城遇到了比較頑強的抵抗。
守城的是敗仗吃的都快懵了的耶律控里古,從可汗州開始,他就被人揍得一路逃竄,已經不是“屢北屢戰”了,而是“屢北屢逃”,都快成喪家之犬了。
在逃到了大遼在燕山北麓最后一個重要據點文德城時,終于盼到了援兵,還是文忠府人,有五千多人,還帶著不少糧草和箭鏃。足夠打一場持久的守城戰了,所以就輪到羅岡率領的炮兵出馬了。
現在“真理”的數量比去年多了不少,光是陸軍就有了12門3000斤炮,全都拉到文德城下了。
另外,章之鳳還挑選了一批精銳甲士“護炮”,百余個女真“敢達”,全都入選,披著三層重甲來保護大炮,哦,應該是來近距離接觸真理了!
“萬勝!”
“打中了…”
歡呼聲隨即響起,一群生女真敢達連忙轉頭看去,只看見文德城低矮單薄的土墻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坍塌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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