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宅務在大宋各個主要的州府軍縣中都是存在的,是專門負責經營城鎮房地產業務的衙門,是官營工商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開封府城內的店宅務又是所有店宅務中最大,也賺錢最多的一個,不,應該是兩個。稱為左、右廂店宅務。設有監官、專副知官、勾當官、使臣乃至修造廂軍。其中監官有四人,分別由在京朝官、武官和內侍擔任。監官之下則是左、右廂的正副知官,再往下則是勾當官,另外還有專管修造廂軍的指揮使。是個相當龐大的衙門!
而在左右廂店宅務下管理的租賃房產,目前一共有12626間,土地654段,宅邸164所,都是在開封府城內的產業。這些產業如今的價值,肯定在好幾億緡了!而價值好幾億緡的產業,在官營的左右廂店宅務手中,一年產生的利潤大約在21萬到25萬緡之間…回報率大概有萬分之幾吧。
呃,也就是好幾億的房子月租兩萬不到…還真是不少啊!這樣的衙門還能實行地產興邦的大計嗎?
不過曾布還真的聽了安燾的建議,把監左廂店宅務的強淵明給招到了自家的府邸之中。
強淵明字隱季,杭州錢塘人,今年四十多歲不到五十,相貌堂堂正正。他是元豐八年(1085年)的進士,因為兄長強浚明和蔡京很有交情,所以他也和蔡京關系匪淺,算是蔡氏一黨。有了蔡京的提攜,他在高中進士后的仕途自然是一帆風順。入仕不過十五年,就已經官拜正七品宣德郎,還得到了監左廂宅店務這個難得的好缺——宅店務有油水是肯定的!
此外,這個差遣還負責給朝中的高官分配“公租房”,別人打破頭都很難見到的高官,卻有求于監左右廂宅店務這個不大不小的官兒。
所以強淵明被曾布招去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個曾相公的黨羽需要住房呢!這段時間因為有不少章惇一系的新黨官員被趕出了朝堂(也包括他的后臺蔡京),所以有不少好宅子都空出來了(蔡京的宅子當然沒有收回,因為蔡京還賴在開封府不肯走),可以給曾布的心腹們安排一下。
可是到了曾布的相府之后,他卻聽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如果有人花200萬買了都亭驛的地皮,要怎么賺到更多的錢?
這是什么意思?曾相公想做生意賺錢?就算要做,也不能那么明目張膽啊,會給人彈劾的......曾布是文官,應該是不愛財的!
“相公,都亭驛的地段是極好的,若要賺錢,當然是蓋瓦子商鋪了,租出去的話,一年收個四五萬緡是穩穩的,多一些的話,說不定能有六萬。”
他可不是在瞎說,因為內侍省下屬有個后苑房廊所,掌管皇宮后苑所屬靠近蔡河的房廊,出租給綱商存放貨物及進行交易——從淮浙江湖六路運來的谷物、貨物大多堆放在那里進行買賣。這是這一處,后苑房廊所每年可以收入近七萬緡。
另外,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也擁有大量的商業房屋用于出租,每年獲利可以達到十幾萬緡之巨!
相比后苑房廊所、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這三個專做“商業地產”衙署,店宅務的經營狀況實在是有點糟糕了。
當然了,后苑房廊所、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這三個衙門的盈利也算不上好。他們擁有的土地價值也都高達好幾千萬乃至上億呢!
地產興邦這事兒擱在宋朝,還真是有可能的!別的且不說,便是開封府內這些屬于幾個租房衙門的產業運作好了,一年收入上千萬緡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如果拿了這上千萬緡去購買土地安置殿前騎士,一年至少可以增加三千家,到靖康元年可以養出至少六萬家騎士…呃,打個對折也有三萬家,戰時動員出三到五萬封建重騎兵以及十萬以上的武裝隨從那是沒有一點難度的。
有了三到五萬名封建重騎兵,宣和北伐多半就不戰而勝了,也就沒有靖康之恥了,說不定就是大金國的天會之恥了。
這萬惡的金錢要是用對了地方,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
問題是,錢一定要用在該用的地方!
“200萬的地皮年入6萬也不多啊。”曾布想了想,又問,“有何良方可以獲得巨利?”
“這個…”強淵明聽了這問題也有點發愣,曾相公怎么回事兒?掉進錢眼里面了?真要錢的話,哪兒不能撈啊?怎么就看上都亭驛的地皮了?那塊地皮也不可能賣吧?
“相公,您到底想問甚底?”強淵明問。
曾布說:“官家想要發賣都亭驛的地皮…據說可以賣200萬,得錢用于在瓊林苑附近修建一個新館,多余部分用來修繕瓊林苑。”
還有這種操作?
強淵明不可思議的看著曾布,“這,這是誰的主意?”
曾布想了想,“大概是武好古吧。”
怪不得!強淵明心說:武好古當然有辦法啦!他靠唱賣行和賣畫冊、雜志一年都撈進幾十萬了…你要把都亭驛賣給他,200萬他肯定能給你翻出400萬!可是自己是堂堂進士,雖然在太府寺管過錢,可那不是做生意啊。
“相公,”強淵明想了想,“下官不是商人,不懂得經營…若相公想知道商人會如何經營,待下官去問劉監官。”
“劉監官?哪一位?”
“是已故的入內Nei侍省副都知劉有方的養子劉璦,現在也是監左廂宅店務,他是懂一點經營的。”
那個三年前差點把武好古整死的劉有方在元符三年六月的時候病死了。他的養子劉璦也因此從西北軍前回來奔喪,宦官死了養父是不必守孝三年的,所以在辦好了喪事之后,他就給自己活動了一個在開封府的肥缺,監左廂宅店務。
曾布馬上吩咐道:“好,趕緊去問!”
“當然是建了小宅子和店鋪發賣了。”
在左廂店宅務的衙署之中,劉璦正在給難得虛心求教的強淵明說著房地產的生意經。
“如今開封府真正好賣的還是小宅子,三萬緡以下的那是供不應求…現在滿開封府多少官人還在租房子啊?就是那些在榜下被捉了婿的進士,又有幾個能得到開封府城內的房產?”
說著話,劉璦拿出一本《花魁》畫冊遞給強淵明,“宣德,你看看第三頁上都是賣房子的花招兒。”
強淵明不用看也知道,《花魁》畫冊嘛,他每一期都訂了,包括特刊寫真集在內,一本都不缺,而且都是正版的——堂堂一個風流才子,要是連《花魁》畫冊都沒有,說出去人家要懷疑你有龍陽之癖的!
而且在好幾期的《花魁》畫冊上還有強淵明提的詩詞——這又是武好古賺錢的點子了,通過《花魁》畫冊進行詩詞大賽,獲勝者還有獎金可以拿,還能免費享受花魁陪酒獻唱。獎金和免費什么的,強淵明強大才子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風流才子的名聲!
對于自以為是文人的主兒來說,這個名聲可是很重要。所以劉璦,還有那個能寫一筆好字的梁師成也和強淵明一樣,有全套的正版《花魁》畫冊(人家就是欣賞,絕對沒有別的想法)…而且他們的填詞也上過畫冊!不過他們沒有獎金拿,而且還得給《花魁》畫冊不少錢。
劉璦看強淵明接過《花魁》畫冊,又笑著說:“不過這勾當我們宅店務是不能做的。”
“我們不能做?為何啊?”
“這是祖宗法度啊,”劉璦道,“不知道是太祖還是太宗下的詔。”
強淵明笑道:“祖宗是不讓出賣店宅務原有的房產,又沒不許經營新的產業…劉供奉,曾相公的意思是,若是官營也有利可圖,就不把都亭驛的地皮拿去唱賣了,就給我們店宅務官營,所入都進官庫,豈不是更好。”
“官營?”劉璦皺了皺眉。他知道強淵明這個監官高高在上的,不管什么事兒,也不是很了解情況。
實際上官營的店宅務早在仁宗朝就開始搞內部承包了——包括出租、修繕,甚至房產上附屬的植物,都是承包給吏員的。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店宅務管理的房屋在實行承包前無人負責,到仁宗朝的時候由于房屋老舊,開始大量倒塌了…沒有辦法,只好將業務承包給個人。
要是不承包,現在早就沒有店宅務,只有地皮務——至少地皮是不會塌掉的!
如果店宅務真的能接下都亭驛的產業,多半還是要搞承包的,根本不可能由官府完全掌控。
“好啊!”劉璦眼珠子轉了轉,已經盤算好了,“還是曾相公所慮周詳,此事必須官營啊。要不然金山銀山可就入了私門,不能為國家所用了。”
強淵明點了點頭,站起身對劉璦道:“那我就去和曾相公說了,把都亭驛接過手…到時候就給你來經營,可不能出紕漏啊。”
“不會,”劉璦拍著胸脯保證道,“絕不會不會有半點紕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