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謹慎有些出乎了武好古的預料,而且他對“輕佻”的態度也不尋常,似乎沒有把“輕佻”當成一個惡評。
武好古心想:也許趙佶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會做皇帝”,他的輕佻只是一種自污?
畢竟現在的趙佶也不會想到他那個病怏怏的哥哥活不了幾個月了,多半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個堅決要拱自己上臺做官家的后媽。
如果他只把自己定位成一個“皇父”,那現在的輕佻是完全合適的,沒有人會多說什么。反倒是熱心政事才是相當不妥的舉動…
不過這個問題再有幾個月就不存在了,到時候趙佶就是官家了。所以現在能誑趙佶入股《文曲》畫冊也好,將來等趙佶即位了,自己還怕沒辦法擴充《文曲》的內容嗎?
只是章惇那老家伙…恐怕也是宿命吧?
武好古思來想去,沒有再提及什么“輕佻”,也放棄了挽救章惇的努力。而且他仿佛也沒什么辦法,總不能現在去和章惇說:皇帝快掛了,討論接班人的時候你少說兩句,省得去亞龍灣看海吧?
可是章惇一旦倒臺,現在正在進行的許多改革,比如樞密院兵學司怕是要暫時擱淺了吧?
就在武好古為了大宋王朝的未來而傷腦筋的時間,三個樸素得不像艷妓的女人輕移蓮步走進了屋子,她們每人都挎著個籃子,籃子里面放了一些果蔬、面餅和魚肉。
領頭的女人當然是徐七七,她走到趙佶、武好古兩人跟前,盈盈一個福禮,然后抬手指著身后的女人:“這兩位是奴的妹妹,白飛飛和朱艷艷,奴叫她們來服侍大哥兒和高大郎吧。”
“好,好的。”趙佶笑著點頭。“快些準備吃食吧,我都餓了。”
“好,好,這就去,兩位妹妹,和我來吧。”
三個女人居然真的去一個敞開式的廚房生火做飯了…
高俅笑著對武好古說:“大郎,那七七、飛飛、艷艷可是義結金蘭的姐妹,人稱擷芳樓三姐妹,今晚上你可不許走了,就叫飛飛伺候你睡吧…這擷芳樓三姐妹可會伺候人了,絕對不比你睡過的別的花魁差。”
武好古瞪了高俅一眼,心想:我什么睡過別的花魁?我只是個畫花魁的而已…
“好,好,好。”趙佶拍著手笑道,“就這樣了,大郎,今晚我們就留宿擷芳樓吧。”
武好古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好應了下來。然后就扭過頭打量著那個今晚上要伺候自己的白飛飛。
這女子看著比徐七七年輕幾歲,約莫二十三四的樣子,身材則要苗條纖細一些,也是素顏示人,肌膚白嫩,細眉鳳眼,完全是自然之美。看她切菜時的那個熟練動作,仿佛真的不是個青樓艷妓,而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女人。
“擷芳樓三姐妹一直是這樣的么?”武好古有些奇怪地問。
他這個花魁界的主宰今兒是第一次嫖,唔,也不一定是嫖,完事后給錢才是嫖…總之,武好古對開封府青樓里面的情況并不了解。
“是啊,”高俅笑道,“徐家野逸你沒聽說過嗎?”
武好古一愣,“胡說,那是徐熙的畫。”
“哈哈,擷芳樓三姐妹也一樣。”高俅說,“不過人家的才藝可不差,琴棋書畫歌舞樣樣精通,都算得上才女了。”
武好古不解,“既是才藝不俗,怎么在擷芳樓中?”
“那我就不知了,”高俅道,“我只知道擷芳樓三姐妹早就贖了身,隨時都能離開的。而且這些年也有不少官人想納她們為妾或養為外室,可是都沒得手。
大郎,要不你試試看?或許可以抱得美人歸。”
抱得美人歸?
武好古心道: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共和行大老板武大郎現在沒有錢啊!內賬房有兩只母獅子看著,別處雖然也能有些進項,可是還得養杜文玉…哪里還有錢去抱擷芳樓的美人?
白飛飛這個時候已經切好了果蔬魚肉,交給姐姐徐七七和妹妹朱艷艷烹制,自己拿了一個放著酒杯、酒壺、碗筷和一碟胡豆的托盤盈盈走到了武好古所坐的案幾前面,然后沖武好古甜甜一笑,就跪坐下來開始布置酒桌了。
趙佶和高俅也各自拖了一個蒲團聚了過來,這樣子還真像是三個朋友在陋室中聚餐,一點都不像是未來的皇上,未來的太尉和未來的…不知道什么牛人在一塊兒喝花酒。
布置好了酒桌之后,白飛飛就起身到了武好古身旁,然后再次跪坐下去,還用一種能讓人感到親切的甜美嗓音說道:“大郎,奴來給你倒酒吧。”
武好古扭過頭,仔細看著這個素顏美人,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香,整個人都覺得很放松。
親切和放松,大概就是擷芳樓三姐妹的特色吧?
“好。”武好古點點頭,拿起自己帶來的酒葫蘆遞給白飛飛,“倒這里面的酒,這酒很烈,不能多飲,淺淺的倒一點就行。”
“好的。”白飛飛應了一聲,就接過酒葫蘆,拔掉了塞子,頓時就有一股濃烈的酒香散了出來。
“好香啊!”
“好酒!”
趙佶和白飛飛同時贊了起來。
如清水一般透徹的酒液很快被倒了出來,依著武好古的吩咐,淺淺倒在了三只酒碗中。
“高大,這就是你和我提起的武家美酒?”趙佶拿起酒碗,喝了一小口,“啊,好沖啊!”
“這二鍋頭酒怎么樣?”武好古笑著問。
“好淳,好烈…”
這一葫蘆的二鍋頭已經放了一段時間,因此沒有一開始那么辛辣和刺激了,而是有了一種渾厚的感覺。
“只是這二鍋頭的名稱太難聽了。”趙佶搖搖頭,“不如…不如就叫酒中仙吧。”
酒中仙的名稱有二鍋頭好聽嗎?
武好古想了想,笑道:“就叫酒中仙吧。小乙,等我這酒大量釀出來了,你可得給弄個御酒的名頭啊。”
武好古的生意基本上走中高端的,平民百姓的小利他不高興去賺,所以這“二鍋頭”或“酒中仙”也一樣,都得賣出后世82年拉菲的價錢來!
一壺酒中仙怎么都得賣個幾十緡吧?所以討個御酒的名分抬抬身價也好。
“好啊,到時候我去和官家說。”
到時候,你自己就是官家了!
正談話的時候,徐家的另外兩個姐妹已經端了飯菜過來了。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偏是色香俱全。另外還有七張熱騰騰的烙餅,同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武好古看了這些飯菜,連連稱贊:“真沒想到啊,七姐、飛飛和艷艷姐竟然有如此手藝,恐怕豐樂樓的大廚都不如你們啊。”
得了武好古的夸獎,三個女人都露出的歡喜的表情,白飛飛笑道:“大郎你喜歡吃就常來吧,奴做給你吃。”
這假話說的一點都不做作!
武好古現在有點喜歡這位特色名妓了…也不知包養她需要多少錢?如果不是太貴,倒是可以包一包。
飲酒,吃飯,閑聊,輕松快樂的時間過得很快,就在武好古稍微有點醉醺醺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對于擷芳樓這種地方來說,一日之中最精彩的時候,仿佛才剛剛開始。
不過,例外似乎也是有的。
“大郎,時候不早了,奴伺候你早點安歇吧。”
和武好古說這話的正是白飛飛。口味清淡但是卻讓人回味的四菜一湯加烙餅的晚飯已經吃完了,雖有美人相伴,卻沒有歌舞助興,也沒有文人宴會中常有的詩詞歌賦,只是單純的家常一餐。
吃完以后,三個女人就各自伺候著“自己的男人”要回房睡覺了。
“好吧。”武好古點點頭,沖趙佶、高俅拱拱手,然后就在白飛飛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白飛飛扶著武好古就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了,那是一個和徐七七的房間相連著的小間,陳設同樣極為樸素,只有一張大床,床頭有個案幾,床邊上還擺著張椅子。
“大郎,你先坐會兒。”白飛飛扶著武好古在床沿上坐下,然后柔聲道,“奴去給你打洗腳水。”
“你打洗腳水?”武好古有些訝異地問,“你沒丫鬟嗎?”
白飛飛一笑,“大郎,今晚就是奴一個兒伺候你,你就安心享用吧。”
說完,她就轉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果然捧著個大木盆走了進來,木盆里面盛著大半盆的清水,還冒著熱氣。
白飛飛放好了木盆,自己也跪了下去,開始親手替武好古脫靴子脫襪子。然后又親手替武好古洗腳,洗得非常仔細,就仿佛是一個賢妻良母在照顧辛苦了一天的丈夫。洗完之后,還做了一次足底按摩,還真是非常的舒服。
做完足底按摩后,白飛飛就捧著木盆出去了,一會兒又拿了木盆、水杯、柳條枝和牙粉進來,伺候武好古洗漱完畢,又奉了一被醒酒的茶。看到武好古清醒了不少,白飛飛又是甜甜一笑,說道:“時候不早了,奴現在就伺候大郎寬衣就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