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武大官人,西門家真的不缺錢,哪怕你給十萬緡,他們也不會把西門青給你的。”
“孩子?你知道西門家是甚營生的?人家是醫者,能活人,也能殺人…這等事情,他們拿手的很。”
武好古這時候已經啟程西行了,因為沒有了西門青,他也沒心情在柴家莊逗留了,第二天就和柴老頭一塊兒上路了。在路上,武好古就和平轡而行的柴老員外商量起怎么把西門青弄到手了。
哦,其實也不是要把西門青搞到手,西門青早就是武好古的人了。武好古真正要得到的是西門家族的支持——西門家族亦武亦商,雖然處于“士農工商”的最底層,但是他們家有許多能打架能辦事兒的子弟啊。
看看西門女俠一個女流的能力就可見一斑了!
武好古要實現建設“封建主義燈塔”的理想,光有錢有后臺可不行,還得有人幫著辦事兒啊。武好古自己的宗族眼下是指望不上的,一群讀過書的老農民,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連洛陽城都沒去過幾回,你做什么事兒?
而潘家將門也靠不上,潘家子弟要么紈绔,要么就是大老爺,會做事的自家也有大買賣,怎么可能替武好古辦事兒?
所以武好古眼下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陽谷西門家的人了。
如果武好古八抬大轎把西門青娶了,再生個兒子姓西門繼承西門家主之位,完全可以把西門家族拉到自己旗下。可是他偏偏又離不開潘巧蓮,因而把西門青變成了側室,所以這事兒就有點困難了。
不過也不是無解,要不然西門青也不會自己跑回陽谷縣去。
“大郎,你聽老夫一言,”收了武好古三千緡好處費(還沒拿到現錢)的柴老員外捋著白胡子,皺著眉頭說,“錢可不是萬能的!西門家的事兒,是不能用錢解決的。”
不能用錢?那可就麻煩了…
“那用甚底?”武好古看見柴老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就知道他有辦法,就連忙請教。
“官!”柴老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武好古,“西門家現在就缺官,還不能是買的官…大郎,你有辦法嗎?”
何止西門家缺官,滄州無棣柴家一樣缺官啊!
而宋朝的官也是分成幾檔的,以出身論,最不值錢的就是捐納為官,便是商人也瞧不大起。比捐納高等的則是特奏名進士官兒,雖然不得晉升不能任職,但畢竟是文官士大夫的一分子。再高級一些的則是蔭補、保舉得官了,蔭補、保舉得官是可以晉升,可以出任實職,若是武官則屬于正途出身。而最高級的官,當然就是科舉出身的進士官兒了。
“保舉!”武好古一聽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這一次他的遼國之行是立了大功的,而這些功勞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西門青沒有一份?沒有西門青武好古連馬植都不會認識,何來遼國之行?若西門青不是女流,就憑她跟著武好古鞍前馬后這番忙碌,怎么都得以功勞保一個官了。
現在西門青不能做官,這個名額完全可以給西門家的人。
而西門家的人一旦接受了武好古的保舉,那么根據宋朝的傳統,這人就是武好古的門下了——如果西門家的少主是武好古的門下,那么武好古納西門家的女人為妾也就順理成章了。
“行啊!還是柴老員外有辦法。”武好古撫掌笑道,“那我得先回一趟開封府,交待了差事,再走個門子,總能得個大使臣,說不定還能有份差遣,到時候保舉起來就不會被打回票了。”
武好古現在只是個正九品的小官兒,而且也沒個長久的差遣,不方便保舉。不過等他將在遼國立的功勞都報上去,再走一下蔡京的門路,一個大使臣總是有的。
另外,無論是援助渤海人,還是建設封建主義燈塔,都需要武好古參與甚至主持。
這樣差遣不就來了嗎?無論是提舉燈塔市還是管勾海貿司,都會有不少屬員,西門家亦武亦商的,也正好來辦事兒。到時候既有官職,又有差遣,陽谷西門家就從江湖豪俠搖身一變成了朝廷鷹犬啦…西門女俠犧牲一下色相又有何不可?
“那老夫就先往陽谷縣走一遭了,”柴老員外笑著說,“先去和西門老兒說說這事兒。”
“行,那就有勞了。”武好古拱拱手,“本官還有一請,等本官有了新的差遣,能請幾個柴家的好漢來幫忙嗎?”
這其實是在幫柴家的忙,柴家和西門家一樣需要官,而且柴家因為財力所限,沒有能力培養太多的子弟去應武舉,也沒有詩書傳家的底蘊,要憋文進士就更難了。跟著武好古去做事兒,倒是個得官的捷徑。
“好,”柴老員外一陣驚喜,笑道,“我無棣柴家的人,只要大官人看得上,都能跟著大官人馬前奔走。”
“跪下!”
陽谷縣城,西門家大宅門內,隨著一聲怒喝,西門青噗通一聲跪倒西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
發出這聲怒喝的是西門家的族長,也是西門青的爺爺西門鶴,老頭子已經聽自己的乖孫女說了和武好古“淫奔”的事兒,也知道西門青肚子里面已經有了武好古的骨肉…不過這都不是事兒,真正讓老頭子惱火的是武好古已經和潘家將門的女子訂了婚姻,西門青只能做妾。
“你,你,你也不看看我西門家的列祖列宗都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世代忠烈啊,你這樣對得住祖宗嗎?我西門家可是祖祖輩輩無犯罪之男,無再嫁之女的清白人家…”西門老兒說著話猛地咳嗽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抬起胳膊指著西門家祠堂奉的最大一個祖宗牌位。
上面寫著“大燕國門下侍郎光祿大夫西門忠之位”——原來西門家祖上也出過大官的!堂堂門下侍郎和光祿大夫,相當于如今的宰相。
不過這個西門忠效忠的大燕國有點問題,這個大燕國的皇帝一共有四個,分別是安祿山、安慶緒、史思明和史朝義…這位西門忠是史思明時代的門下侍郎。史思明被兒子史朝義謀殺的時候,他正在范陽輔佐史思明的另一個兒子史朝清。在史朝清被史朝義的大將張通儒殺掉后,率部在幽州城內和張通儒火并,結果壯烈犧牲,算是為國進忠了。
西門忠雖然為大燕國盡了忠,不過西門家并沒有因此滅亡,西門家的一個子弟后來跟著幽州節度使李懷仙混,西門一族也就此成為幽州鎮牙兵集團的一員,先后參加了24次幽州軍亂,有69人壯烈犧牲…參與殺害了19個節度使。
后來到了五代,西門家還出過幾個劉氏燕國(五代時期的桀燕)的將軍,再后來還跟著趙延壽投降了契丹國,參與了耶律德光的南征后晉之戰!
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給留在了中原,沒有再返燕云,也沒有做官從軍,而是在陽谷縣當了大財主兼職走私。
還別說,西門家的列祖列宗的確沒有罪犯…至少沒有被官府抓過,可沒誰蹲過大牢或是在法場上讓人明正典刑了。
當然了,這樣顯赫的家世是不能到處張揚的,所以武好古和現在看上了西門青的范之進并不完全清楚西門家的過去。
“大爹爹…”西門青看著自家“忠烈祖宗”,又看了看怒氣沖沖的西門老頭,委屈地說,“孫兒也是為了西門家的門楣可以光大,才不惜犧牲色相的…”
“胡說!”西門老頭猛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大怒道,“我家的門楣光大用得著姓武的幫忙?他有甚本事?不過就是有幾個臭錢嘛!”
西門青委屈地說:“他還是端王的密友,還是蔡學士的門下…”
“端王?官家的弟弟?”
“蔡學士?樞密副使蔡京嗎?”
西門家祠堂里面馬上有別的老頭發聲兒了,自然也是西門家的老前輩。一聽說武好古有這樣的背景,全都來了興趣——一幫反賊叛軍的后代,還端什么士大夫的架子啊!
“是啊,”西門青點點頭,“而且武大郎家還是開封富豪,家產上百萬。這一次還給了馬世伯一萬五千緡讓他買節度使。”
“上百萬啊!”
“青兒,”其中一個西門鶴的堂弟這時問,“那武大郎許了你甚好處?”
“四弟,你說甚?”西門鶴怒喝道,“你當青兒是甚底人?”
“大哥,”另一個老頭插話道,“你莫生氣,都一大把年紀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是啊,現在生米都成熟飯了,還能怎么辦?”
“怎么辦?”西門鶴還是一聲冷哼,“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
然后去給武好古當小妾?
西門鶴到底打什么主意?
西門鶴的兩個兄弟互相對視了一眼,連忙搖頭。
“這可不行啊,青兒可不是一般人。”
“是啊,她可是我西門家的長房長女,怎么能逐出呢?”
西門鶴拍拍桌子,“不逐出也不能給姓武的做妾!”
“那怎么辦呢?”
“是啊,都已經這樣了…”
兩個西門鶴的堂弟正勸著,門外忽然有人通報:“族長,四叔祖,六叔祖,縣衙的王押司和周媒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