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第一眼看到傳說中的安度因.烏瑞恩的時候,老弗丁是很失望的。
他是個誕生于帝國全盛時期的大騎士,是個恪守教義的圣騎士,是個古板而嚴肅的老頭,他本身對于接納安度因加入教團這件事也有疑慮,他希望安度因能是一個優秀的,完美的圣騎士,這樣最少能減輕一些他加入教團之后帶來的影響。
然而,安度因的初次露面卻讓他很失望。
一個半大的孩子,臉上還有尚未脫去的稚氣,全身都充滿了一種桀驁不馴的自由意志,最重要的是,當著整個銀色黎明教團國的年輕騎士的代表們的面,他還如此放肆的抱著一個小丫頭策馬狂奔,從他和這小丫頭親昵的舉動來看,他簡直就像是一個出生于貴族之家的標準的紈绔子弟。
而安度因說自己要加入教團國的時候,老弗丁的內心是拒絕的,但感覺著手里那木盒子的重量,以及教宗冕下的那封信的勸導,最后是身邊戈爾議員那帶有隱隱威脅性的眼神,都讓老弗丁無法說出拒絕這兩個字。
他也很清楚,一旦自己在這里拒絕了安度因的加入,會給新生的銀色黎明教團國帶來多大的麻煩。
所以在遲疑了片刻之后,大騎士面目僵硬,而且有些違心的說:
“嗯,好吧...你果然如同傳說中那么...嗯,與眾不同。”
“那么,歡迎你加入銀色黎明教團國,安度因.烏瑞恩,請先隨我去提爾之手休憩片刻,然后會安排你加入我們的體系里。”
老騎士輕咳了一聲,他看著安度因身邊的薩蘭蒂亞,那個穿著裙子的高等精靈小丫頭,他有些為難的說:
“但你的這位朋友,恐怕無法隨你一起加入教團國,目前,我們的騎士團只招收圣騎士...”
“但薩蘭蒂亞也是圣騎士呀!”
安度因疑惑的看著眼前面色僵硬的老騎士,他拉著薩蘭蒂亞的手,對弗丁說:
“我們兩個都是在沙塔斯城的破碎殘陽戰團里接受過納魯洗禮的圣騎士喲。”
“對,我也是圣騎士!”
和心思單純的安度因不同,薩蘭蒂亞這個敏感的丫頭能感覺到眼前老弗丁那有些冷漠的態度背后的某些含義,她上前一步,站在安度因身邊,帶著繁瑣而美麗的飾品的左手抬起,在她手指的晃動中,一團光明而溫暖的圣光在她手心閃耀開。
那光芒映照在老弗丁的臉上,讓大騎士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十字軍里也有高等精靈圣騎士,但數量很少,而且弗丁也知道,高等精靈天生就帶有魔癮這一可怕的詛咒,他們經常會沉溺于魔力的汲取,對于成年人來說,意志堅定一些也許就能讓自己接受另一種能量的洗刷,但像是薩蘭蒂亞這樣的孩子,往往是無法承受圣光洗刷時帶來的痛苦的。
最少弗丁沒見過一個未成年的高等精靈可以掌握圣光之力,但薩蘭蒂亞做到了...僅僅是這一點,就代表了這孩子的潛力。
這倒是給了弗丁一個意外的驚喜。
“嗯,不錯,不錯!”
老弗丁點了點頭,陰沉的臉色總算好轉了一些,他對安度因和薩蘭蒂亞說:
“那么,你們就跟我一起來吧。”
“你們根本沒有事先通知我這件事情!”
安度因和薩蘭蒂亞進入提爾之手引來了一陣不小的風波,而在當晚,憤怒的阿比迪斯將軍就沖入了老弗丁的辦公室里,卻發現莫格萊尼大騎士和弗丁都在這里,甚至還包括一向不怎么理會政治的大審判官伊森利恩,他們似乎在等待阿比迪斯的到來。
“你們是瘋了嗎?安度因那孩子也許是無辜的,但他背后有泰瑞昂那個瘋子的背景!你們怎么能如此魯莽!”
老將軍直言不諱的說到:
“如果泰瑞昂利用安度因來分裂我們新生的國家,那么毫無疑問,他也許已經達到了目的,去聽聽騎士們的抱怨吧,弗丁,莫格萊尼,你們做了一件最愚蠢的錯事!”
“因為這個!”
弗丁將一樣東西放在了阿比迪斯將軍眼前,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對阿比迪斯將軍說:
“這是我們無法拒絕的交換,之所以不告訴你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教宗冕下認為這圣物的回歸會給圣光教會帶來難以想象的聲望提升,而它只要被尋回,安度因帶來的一切爭端都會被消弭于無形!我們不能讓你的頑固性格破壞它。”
“這是真正的圣光神物!”
一直沒說話的伊森利恩大審判官撥弄著手里的念珠,開口說道:
“它的回歸,會象征銀色黎明教團國擁有了對抗邪惡的力量,那是我們缺乏的殺手锏,一旦我們尋回了它,那么那些占據著斯坦索姆,對我們虎視眈眈的不死者們,將不再是威脅...這很重要,阿比迪斯,所以很抱歉,這一次,我站在弗丁這邊。”
“白銀之手,遠古遺留的圣物。”
白發蒼蒼的老阿比迪斯狐疑的看完了這份標志著詳細地圖的介紹和文字,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后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大騎士,他沉聲說:
“我確實聽說過這個故事,但如果這是假的呢?弗丁,如果你或者莫格萊尼去追尋這圣物,結果發現那是亡靈們的一個卑劣陷阱呢?如果你或者莫格萊尼戰死了...你知道那對整個圣光教會,以及銀色黎明教團國是多么可怕的打擊嗎?這明擺著是惡魔的誘惑,而你們居然如此踴躍的想要跳進去。”
“你們都被力量蒙蔽了眼睛!”
“是,你的考慮確實有道理。”
面對阿比迪斯將軍的呵斥,老弗丁耐心的解釋到:“但如果它是真的呢?想象一下,阿比迪斯,如果我們真的能尋回那遠古失落的神器,那么它就會成為圣光信仰的新旗幟,整個世界的圣光行者都會重新聚集起來,而且它極有可能是真的,因為教宗冕下也認可了這副地圖和那些信息。”
“我們都和亡靈有深仇大恨,阿比迪斯。”
莫格萊尼大騎士也勸說道:
“我和你一樣,完整的經歷了耳語港的慘敗,我和你一樣,目睹了洛薩皇帝戰死時的絕望,如果可以,我們也不想向亡靈低頭,但在這個關鍵時刻,阿比迪斯,老朋友,先放下內心的偏見,別讓仇恨主導你的意志。”
莫格萊尼大騎士的勸說并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像是火上澆油一樣,讓阿比迪斯將軍再次發作,他雙眼中閃耀著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他指著眼前的兩位大騎士喊到:
“不想低頭?騙鬼去吧!”
“當年我苦口婆心的勸說你們,那些自然誕生的不死者有多么的危險,我建議你們在黯刃插手之前就把他們全部凈化掉,你們是怎么做的?”
“你們瞻前顧后,你們懦弱的和他們和談!現在呢?我們失去了斯坦索姆城!那些邪惡的不死者的實力每一天都在膨脹,而我們呢?我們已經從優勢變成了劣勢!”
“你們說我被仇恨沖暈了頭腦,我的兄弟們,你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不會羞愧嗎?”
阿比迪斯將軍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顯然,數年前的那場絕望之戰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了,那種目睹家國破亡的絕望痛苦時時刻刻都在灼燒著他的心靈,那種由痛苦滋生的火焰流淌在他的血管中,讓那情緒變成了可怕的毒素,讓眼前這個老將軍在時間中變得越發固執,越發偏激:
“我總是考慮你們的意見,你們說我太激進,好!我放下了手里的軍權,不再干擾騎士們的戰略!”
“你們說我太頑固,好!我讓我的女兒接替我的位置,我盡力培養她。”
“你們說我太極端,好!我放棄了自己精心制定的突襲計劃,按照你們的綏靖政策來,結果呢?結果呢?告訴我,弗丁,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們許諾給我的勝利呢?”
老將軍后退了一步,他畢竟年紀大了,他有些眩暈,他扶住了身邊的桌子,才勉強讓自己不倒下,他的氣息也變得紊亂起來:
“你們許諾給我的勝利呢?”
“我只看到我們曾經的家園被亡靈們堂而皇之的占領;我只看到我們曾經的人民被迫和亡靈生活在一起;我只看到我們發誓維持的一切都在被一點一點的碾碎...洛丹倫成為一群玩弄危險法術的該死精靈的巢穴,曾經神圣的光明大教堂成為了他們的倉庫,就連我們麾下的騎士們,也在他們的糖衣炮彈里一點一點的腐化墮落...”
“現在連亡靈之王的養子也堂而皇之的走入了我們心臟的大本營里,開始為他邪惡的養父肆意傳播那可怕的理念...而他,是你們親手放進來的...”
“這就是你們許諾給我的勝利?”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未來?抱歉,我看不到未來...我看不到...弗丁,莫格萊尼,伊森利恩,老朋友們,我懷疑我已經瞎了...”
老將軍踉踉蹌蹌將手里的信扔在老弗丁的桌子上,他艱難的轉身離開,他挺直的腰桿這一刻變得佝僂起來,就像是被打消了所有如火一樣燃燒的意志一樣。
“繼續去跪拜你們的亡靈新主子吧,我要帶著我的血色十字軍離開這里,這里就像個囚籠,讓野獸甘愿放棄最后一博的該死囚籠,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這里簡直讓我窒息...”
“我要帶著真正的勇士去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去送死嗎?”
一向溫和的老弗丁這一刻握緊了拳頭,他站起身,看著阿比迪斯落寞的背影,他高聲喊到:
“你給那些無知的年輕人宣揚危險的凈化意志,阿比迪斯,你是在帶著他們去送死!要死你可以自己去死,別拉著那些無辜的年輕人一起去!”
“夠了!弗丁!”
再也看不下去的莫格萊尼大騎士大吼一聲,讓所有爭執都在這一刻停了下來,這大騎士呼吸粗重的說到:
“夠了...這爭吵除了分裂我們之外毫無意義,阿比迪斯,如果你還對我們哪怕有最后一絲信心,那就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會和弗丁一起去尋找圣物,如果我們死了...就證明你是對的,你就是銀色黎明教團國最后的首領,但如果我們帶著圣物活著回來了...”
“那我就退出!”
阿比迪斯轉過身,這老將軍臉上露出一絲慘笑,他就像是用光了一切力氣的垂死之人,他輕聲說:
“如果你們帶回了它,那你們就是英雄,那就證明你們的判斷是正確的,而我是錯的...我會退出銀色黎明教團國騎士議會,由我的女兒布麗奇特接任將軍之位...我累了,弗丁,莫格萊尼,我已經太累了...”
“10天!不要再折磨我了,10天之后,給我這早該死在耳語港的懦夫,一個真正的解脫吧...”
另一邊,在懸浮于高空云層之上的黑暗神殿里,大領主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看著下方舒展著身體的守護者,曾經正義之神提爾的另一位副官,艾隆納亞的好友,大地塑造者阿扎達斯。
這個失去了軀體的守護者在純凈的泰坦能量中洗滌了思維,而他新的軀體,是重新被啟動的納拉克煞引擎制作出的,是由萊親手調整的參數,這新的軀體不像原本那樣臃腫龐大,反而充滿了一種纖細與靈活,更像是個微縮般的維庫人戰士的形象。
“那么,阿扎達斯閣下,你對提爾閣下留下的白銀之手的試煉,有什么建議嗎?”
大領主低聲詢問著,阿扎達斯則用巖石生命固有的低沉聲音回應到:
“我并不認為凡人有資格持有提爾大人的神圣武器...但既然是大守護者萊的要求,那么我愿意給這即將到來的凡人一個機會...我會在被重新清理出的奧達曼遺跡中設置一個意志的試煉,讓那試煉者重走萬年前的守護者之路,如果他們失敗了,那就證明,他們沒有資格揮起白銀之手!”
“嗯,聽上去不錯的樣子。”
泰瑞昂摩挲著下巴,他瞇起眼睛,對眼前的守護者說:
“那么,這一切交由你來執行吧,而我給你的建議是,一道試煉遠不能測試出試煉者的心性,不如多設置幾道,考察他們的力量,他們的意志,以及他們是否具有提爾閣下那樣守護眾生的偉大理念...”
“對于白銀之手這樣的圣物來說,再繁雜再困難的試煉,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