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韓。我是小希,我回國了。”
韓覺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希是具體的誰,但是他一下子就回憶起這是屬于誰的聲音。如今對聲音異常敏銳的他,稍作回憶,耳邊就響起了他第一次聽到的手機鈴聲,想起了那段清唱。雖然一下子想了很多,但是韓覺此刻內心毫無波瀾。
“哦。”韓覺冷淡應道。
翁楠希這次的通話是經過多次排練的。她想象過韓覺接到她打過去的電話后,會勃然大怒然后在她的輕聲細語中安靜下來,一如曾經,她能安撫下韓覺的每一次暴怒,只要她愿意。她也想象過韓覺聽到她的聲音后,拿著手機情緒復雜,感慨良多,卻又沉默不言的樣子,然后她就會主動引導話語。就連對她留有情愫的韓覺,接起電話就欣喜若狂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想過。
但她推演了許久,預備了韓覺的各種反應,進行了對應的排練。說是自大也好,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也好,翁楠希唯獨沒有想到會是一個冷淡的哦字。
她不怕韓覺恨她、怨她,那樣她會高興,因為那說明韓覺內心仍舊對她抱有期待。
而漠不關心,這是最意外也是最壞的結果。
“我們,出來見一面吧,就你和我兩個人。我們去喝茶還是喝咖啡?”翁楠希柔聲道。她沒有問要不要出來,而是直接問喝什么,這兩種選項可以對韓覺的選擇做出一種暗中引導。
只不過,她建立的人物模板可以說毫無所用了。
韓覺順著窗外大片的光亮,向不遠處走廊的盡頭走去,對著電話毫無興趣道:“不了吧,我這挺忙的。”
翁楠希大概還是從來沒有聽到韓覺拒絕過她的請求,她一時間懵了一下。
“我只是,想見見你,想和你說點話。”翁楠希語氣有點委屈。一般這種程度,無論她犯了什么錯,韓覺都會瞬間心軟了。
“可是我不想聽你說啊。”韓覺邊走邊四處警惕,小聲說道:“誰知道會不會今天和你見面,明天就上報,然后網上那些人就靠一張照片,編出幾十個版本的故事。”
“我找到你對我有怨氣。”翁楠希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說。
但是韓覺隱約能從剛才的深呼吸里聽到顫抖的哽咽。
“阿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翁楠希語氣溫柔地安撫韓覺,然后語氣堅定地解釋:“他們把日記的照片發到網上,這件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我那天和你見面之后就一直在國外,也沒關注國內圈子里的新聞。如果我那時候知道了,我一定會阻止他們的,真的。”
走廊的盡頭是一大片鋪著木質地板的空曠休閑區。有沙發,有盆栽,還有自動售賣機。陽光透過防紫外線的玻璃照進來,有幾個人在沙發上聊天。
韓覺此時拿著手機用胳膊肘撐在欄桿上,目光透過玻璃,遠眺外面的景色。手指在欄桿上點著,發出嗒嗒的聲音。
“他們是怎么看到日記的?”韓覺看著外面的景色,懶洋洋地問著。
翁楠希知道韓覺會有此一問,所以她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做什么心理掙扎。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說:“你在日記里寫著,你為了融入他們做了很多事,但是總感覺差一點。所以我看到之后,想幫你。就像我通過日記更了解了你一樣,我覺得他們看了你的日記之后,也會了解真正的你,才會和你交心所以我才…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會拍照。”
說到后面,語氣就很委屈。
韓覺默默地聽完了所有。他嘆了口氣,慢慢地說:“魔都有那么多高樓。”
翁楠希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么扯到魔都的高樓,但她還是聽著。
“人類花了那么多聰明才智建的高樓。”韓覺又說。
當翁楠希心里想著這是要開始突然灌雞湯了?,還在郁悶的時候,韓覺語氣溫柔地總結道:
“你為什么不去跳一跳呢?”
“什么?”翁楠希奇怪她要跳什么。然后結合之前的兩句,她就呆滯了。同時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昨晚翁楠希回到住處后,找來了韓覺的視頻,從最近的開始往前看。
看《我們戀愛吧》,被里面韓覺和章依曼的相處看的頭皮發麻,因為完全和以前的韓覺截然相反,越看越發現韓覺像變了個人似的,有點不可思議,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看《華夏有嘻哈》看得她眉頭緊鎖,里面的表現印證了她對韓覺的判斷失誤。
后來翁楠希熬不住困意,就睡著了,漏掉了《吐槽大會》沒有看。如果她看了,那么就不會在聽到剛才那句溫柔的勸說之后一臉懵逼,難以置信。
韓覺的話沒有說完,他繼續道:“如果你說得是真的,那我最煩你們這種打著為了你好的口號自作聰明的人了。如果那是你的日記,你想給誰看給誰看,可那不是啊,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翁楠希在電話的那一頭,貝齒重重咬著嘴唇,白得不見血色。
“對不起…”翁楠希沮喪地說,“阿韓,對不起,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其實我并不在意你道不道歉。”韓覺并不知道前身和翁楠希戀愛的細節,也不打算知道,更沒打算做點什么幫前身出出氣啊什么的。感情這種事,沒有什么對錯。
更何況,韓覺懷疑他們是否含有完整的感情。
韓覺的無所謂,終于讓翁楠希知道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了。
“你先出來,我們先見一面,其他的見了面再說。”翁楠希突然果斷起來,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像是抱著很大的決心。
“我沒時間。”韓覺并不吃這一套。
“我可以等的,就像以前都是你等我,這一次,我等你。”翁楠希聲音中帶著些許鏗鏘。
韓覺卻感到頭疼。
在成人交際禮儀里,沒有爽快的答應,就是拒絕的意思。
他對歷史遺留問題從來不想再多做糾纏。前身所有的社會關系對他來說都是未知的坑,都是負擔,好不容易甩開的,他可不會再接上。
“翁楠希,我直說吧,我們以后還是別聯系了。就這樣,掛了。”
說完,韓覺掛掉了手機。
韓覺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
事情發生了這么久,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偏偏在昨天他唱了兩首歌之后來道歉。對方話里話外讓韓覺感到一種經過精心排練的感覺。
這兩點就足夠多疑的韓覺品出,或腦補出很多東西了。
他也并不鄙夷翁楠希功利的做法,在娛樂圈里混,若是沒點野望和進取心,那還是趁早回家洗洗睡好了。
功利這個詞雖然常常被鄙視,但韓覺認為功利是非常正當的訴求,功利并不可恥。從行為動力角度來說,這是典型的外部驅動。
但是,功利不僅指熱切地追求功名利祿,也可以指一個人只在意如何迅速實現自己制訂的目標,而對過程既沒有耐心又不能享受其中。
以前身的愚蠢程度,內在的空虛程度,及靈魂的無趣程度,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事情做催化,就和翁楠希突然談上戀愛了。翁楠希肯和這樣的前身談戀愛一年左右,韓覺可以猜測翁楠希是第二種功利追逐者了。這種人注重結果多過注重過程,他們可能會為了結果放棄底線,不擇手段的。
所以和這類人混在一起,韓覺哪天再被賣掉自己都還不知情呢。
前身就是前車之鑒。
韓覺搖搖頭,收起手機,回到了錄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