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質和水分?
對。 ̄︶︺sんцつ見李憲不明白,章蔭捂著腦袋,吸著冷氣,將港城廢紙生意里面的門道說了出來,李憲老弟,你也是做紙的,這紙制品生意里邊兒,哪個環節最重要,不用我說,你肯定明白,對吧?
那是當然。
李憲點了點頭,這事情他肯定知道啊。
紙制品行業里邊兒什么最重要?當然是紙漿!
可以說,做出來的成紙好不好,一方面取決于工藝,可是在工藝之外,更大程度上的取決于紙漿品質。
就像是廚師做菜一樣,炒菜得用火灶鏟子大勺,可要是沒有這兩樣,用別的也能對付——無非就是做的快不快,效率高不高的問題。
但是決定這盤菜好不好吃,更大程度上取決于肉好不好,菜新不新鮮。肉壞了,菜爛了,就算是用金鍋金鏟烹飪出來的東西,肯定也是難以下咽。
所以當初李憲玩兒了命的,也要跟黃英雄爭邦業林業局的林子。為的,就是讓新浪紙業有個穩定而且可控的紙漿原料供應地。
見李憲明白,章蔭點了點頭,對于你們生活用紙行業來說,原生木漿是原料,但是對于包裝紙,再生紙和瓦楞紙牛卡牛皮紙來說,這回收紙殼,就是原料。
李憲老弟,不瞞你說,我原來在大陸的時候就是國營包裝紙廠的。咱們國內的情況你也知道,木材都可著建設的來,沒有那么多多余的原生木漿往造紙這方面填。特別是沿海這邊兒,老百姓蓋房子的木料都得依靠外省進,就更別提咱造紙了。
這一點李憲更加清楚。
為啥最開始創業的時候一頭扎在了衛生紙上?
要說九十年代的生意,比衛生紙暴利的,比衛生紙長久的,那是有的是。可是東北特別是龍江省的林業發達,作為林業衍生產業,造紙業是李憲想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做大做強的一門生意。
在這一點上,他是占了地理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沿海地區的造紙行業這么苦逼。
就連造包裝紙殼箱的廢紙都得靠著進口。
相比之下,東北那些包裝箱廠,用鋸末和樹皮打漿過濾,簡直特么是幸福、
不……
簡直特么是暴殄天物!
提起自己入行的原因,章蔭情緒越發激動:當時我在深城一家造紙廠做會計,那個時候廠子里邊兒就從港城這頭收廢品紙殼回去打漿做瓦楞紙殼箱。可是箱子做出來,發到客戶手里,往往是產品還沒出廠呢,紙箱就漏了爛了。搞來搞去搞到最后,客戶都沒了,廠子賠的底兒都掉了。幾百萬買來的生產線,就那么放在那兒生了銹!原因是什么?就是因為港城這邊兒的再生紙漿水分太多,過濾不完全,雜質太多,韌性和強度低啊!
聽到這里,李憲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做包裝紙這一塊,但是造紙業的發展趨勢他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章姐,我做的是生活用紙,可能對原生木漿的依賴程度更高一些。不過其實生活用紙也好,學習用紙也罷,又或者是包裝用紙。未來造紙業中的絕大部分,肯定是要從資源造紙向再生紙發展的。這廢紙,可以說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森林。
對于李憲的說法,章蔭大為贊同,亮著眼睛道:這話說的沒錯!不過當初我到港城來沒想那么多,就是想著要是能解決再生紙漿的品質問題,除了能搞活我們廠之外,還能發大財!到了港城之后,我原本還以為港城這邊兒的只紙漿不行,是因為技術不過關。可是走了一圈之后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
說到這里,章蔭再次激動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難受的地方,眼淚刷一下就落了。
李憲趕緊將自己兜里的手絹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兒,章蔭舒了口氣,顫著聲音道:咱們那時候啥也不懂,把外邊兒想的可好了。可當時走了幾家紙漿廠,我一看,紙漿不行根本就不是技術問題,完全就是這邊兒看不起咱國內。這邊兒的廠子生產出來的紙漿分三六九等,一個廠子生產出來的紙漿,往日本韓國發的一個標準,往新加坡發的一個標準,往咱國內發的,它又是一個標準!可這三個標準的紙漿,全是一樣的生產線上下來的。區別無非就是過濾幾遍,紙漿里加多少水的問題!當時我找了個港城的朋友問了幾個紙漿的價格,發現質量不一樣,可是售價卻都差不多,這里邊兒的門道,還用說嘛?
哪還有啥好說的!一旁的謝龐聽得都呼哧呼哧直喘氣,質量不一樣,售價一樣,利潤那就差了遠去了啊!這不是讓人當傻子玩兒了嗎!
章蔭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我就在深城跟老家那頭借了些錢,在港城這邊兒租了廠子,找那些廢品收購站買廢舊紙殼自己生產紙漿往內地賣。做生意就是這么個東西,整個市場都不拿客戶當人看的時候,咱們誠心誠意的,這生意哪有做不好的道理?從八八年我開始搞再生紙漿,多了不說,手里邊兒多了一個廠子之外,五六百萬是剩下了。
說這話的時候,章蔭頗為自豪。可是隨即,眼淚就又出來了:可是港城這地方,想正經做生意太難了。一開始,因為咱們是大陸來的,管事兒的吃拿卡要,后來沒辦法跟我先生結婚的時候,就直接把戶口遷了過來,辦了移民。可是到底我還是想簡單了,移了民,管事兒的倒是能證言看你了。可是這生意,又讓社團給盯上了。咱們覺得做生意誠心實意是正道,可是你這邊兒貨真價實了,那些個以次充好的,心里能舒服?今天的事兒,你也看見了。這……這都是哪兒來的道理?搞來一堆下三濫,堵著你的門口不讓你進出貨,找個……找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一肚子的委屈,都轉化成了眼淚。
看著章蔭抽噎著抹眼淚,李憲抿了抿嘴唇,章姐,動手的,都是些什么人?
新義和。章蔭擼了把鼻涕,之前雖然港城這邊兒的同行之間也不客氣,不過好歹還都是生意人。但是打去年開始,港城的廢品生意都讓他們給壟斷了,我這中南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好容易止住了眼淚,見李憲那條真絲手絹已經一片狼藉,章蔭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嘆氣道:讓老弟見笑了,我其實不怕他們。十歲的時候我爹就從雞西下放到了南方,什么大風大浪我沒闖過?就是,就是新義和那幫人這一下子,把那些廢品站都給嚇住了。怕是……怕是從此以后,都沒人敢我這送貨了。唉。對了,還有小謝的那批貨,現在被堵里邊兒出不來,小謝啊,姐給你添麻煩了。
謝龐滿臉苦澀,可是現在章蔭一個女流,人腦袋都讓人達成血葫蘆了,還能說啥?
章姐,這事兒不能怨你。貨的事兒我想辦法,找找關系看看能不能取出來。你還是想想碼頭那邊兒的事怎么整吧。我剛才打了一圈的電話,都沒好使。想來……是幫不上你了。
老謝,這個新義和,什么來頭?他們這么干,就沒人敢管管?
聽到這里,李憲摸了摸下巴。知道港城的這些社團橫行霸道,但是他還真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港城社團竟然無法無天到這個程度。
土匪嘛這完全就是!
還沒等謝龐回答,病房外面的門廊里頭匆匆跑來個護士,一把將門推開,便大喊了一聲。
o型血,o型血的人有沒有?
見護士急吼吼的樣子,章蔭也不顧頭上的傷了,一下子站起來。強壓住頭暈目眩,拉住護士問道:護士小姐,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怎么樣了?
正在搶救噶。見屋里沒人響應,護士便馬上轉身離去,去了下一個病房。
她才剛走,門便又被人推開,有沒有o型血的?求求你們救救我哥!
門被推開,聽到那帶著哭腔的聲音,李憲眉頭一皺。一回身,見到臉上鼻涕眼淚和血漬混在一起的嚴時琳,他從病床上站了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
見到李憲,嚴時琳整個人一愣。不過自己相熟的人,嚴時琳終于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李憲,是阿強,阿強他……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