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者要塞,魔法花園,地下監獄。
艾略特的回答讓徐楠有些懵逼,但緊接著,他不由變得鄭重了起來。
因為艾略特開始自言自語闡述更多的事情,關于那個所謂的“綠光”。
徐楠觀察他的狀態似乎不是在胡言亂語,更多的,而是對徐楠的恐懼——在這種恐懼狀態下,只能勉強維持理性的艾略特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盡管徐楠對這些說辭仍然保持懷疑的態度,但艾略特口中流露出的這些消息,足以讓他大吃一驚。
原來,所謂的綠光,居然是暗影界的頂尖高手!
暗影界九色之一,第九莊園的創始人之一,成名之作是刺殺了一位微弱神力的神明!
哪怕在傳奇游蕩者的行列中,綠光也是足以排的上號的。
一開始,徐楠還以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讓暗影界的大佬們盯上了自己。
但后來,伴隨著艾略特結結巴巴的描述,他發現事情似乎朝著一個自己完全沒想到的方向發展了。
艾略特拜訪瞭望者要塞并不只是在調查“小城宋”。
事實上,他對秦樂樂隱瞞了一部分真相。他身上還有另外一個針對伊芙琳的任務,而那個任務,就是綠光本人親自布置的——
艾略特身上有一枚蝕心者符咒,只要將這枚符咒鎖定在伊芙琳身上,那么符咒的主人,便能輕易地操控伊芙琳。而所謂的調查小城宋任務,更多的,是在給這個任務打幌子。
換言之,綠光也知道,第九莊園中人多眼雜,主物質界更是藏龍臥虎,想要打伊芙琳的主意,必須要做好瞞天過海的工作。
艾略特本人更是將任務接下之后,沒有向第三個人提及此事。
因為有預言術、占卜術的存在,很多事情必須悄悄進行,這是陰謀家的本分。
也難怪綠光如此信任艾略特了,如果不是徐楠為了晉升欲望使徒,強行收割艾略特的靈魂,恐怕這些消息根本沒有機會走漏!
“第九莊園中有人想要操控伊芙琳?他想要做什么?”
徐楠看著手里的蝕心者符咒,眉頭緊皺。
聯想到伊芙琳異常的狀態和血色夢境,他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
以他對艾略特的了解,此人出現的地方,必定會出現一些血腥風波,這是陰謀家的特質。難道現在看上去風平浪靜的冰風領,正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陰謀?
徐楠的擔憂不無道理,艾略特這廝,上次的算計直接引動了費爾蘭多的分身和頑石魔鬼的重生;這一次的動作就算小一點,恐怕也是很可怕的陰謀了。
讓徐楠有些煩躁的是,他從艾略特口中只能得知關于綠光、暗影界以及任務本身的一些碎片消息。
艾略特本人,似乎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只是在忠實地執行綠光的委托而已。
徐楠基本可以判定他沒有說謊,有了超靈視界,他可以通過情緒的波動來判斷一個人的語言是否真實;但一個人說的是真話,未必代表他沒有隱瞞什么。
有時候,一些充滿迷惑性和局限性的真話,反而比謊言更容易讓人產生誤導。
“看好他!”
命令天界鵝擔任好獄卒的任務之后,他匆匆離開了地下監獄。
他想要找伊芙琳聊聊。
午后。徐楠終于見到了據說很忙的伊芙琳。
她的靈魂狀態看上去仍然精神不濟,但在一些魔法物品的輔助下,外表還是顯得容光煥發。
“有什么急事嗎?”
領主大廳側面的藏書室里,她快速地翻閱著幾本厚厚的書籍,偶爾瞥向徐楠的目光里帶著些許歉意:“我沒想到會有這么多準備工作…”
徐楠點點頭。
作為一個領地的領主,平時的日常工作究竟有多么忙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像自己這種甩手掌柜只有一個。
替伊芙琳從藏書室搬了好幾筆本大書到她的辦公室里,徐楠瞥了幾眼,發現這些書居然都和阿特薩姆家族有關系,還有一些和庫特林人風俗有關的內容。
“這是在做什么?”他沒有直接詢問,而是在思考措辭。
伊芙琳喝了一口水,眨了眨眼睛:
“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積寒日慶典么?”
“今天早上,我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聊了聊,發現事情可能出現了一些偏差,我得認真驗證事情的真偽。”
“很抱歉,在慶典之前,我可能都沒時間陪你了。”
徐楠看了一眼那杯水,無奈地說:
“我覺得你需要的是一次完美的睡眠,而不是這種反復提純的提神水。”
伊芙琳吐了吐舌頭,雙頰微紅,但仍然在快速翻閱著一本厚厚的典籍。
“能和我說說么?”徐楠嘆氣。
“嗯?”伊芙琳明顯有點心不在焉,這在她和徐楠的對話中非常罕見。
“積寒日慶典?出了什么事情?”徐楠翻了翻白眼。
伊芙琳猶豫了一下:“這涉及一些隱秘…”
“當我沒問。”徐楠揉了揉太陽穴,正準備將自己審訊的結果直接和盤托出。
誰知道伊芙琳卻仿佛慌了神似的,立馬回應道:
“但應該沒什么太大的問題。”
“前提是,你真的有興趣的話。”
她有些委屈地合上那本厚厚的書,閉了閉眼睛,快速地丟了一個隔音結界。
然后她又抖了抖袖子上的扣子,非常細心地補上了一個強效噤聲力場。
這么小心?徐楠倒是突然對那所謂的慶典有了些許的興趣。
“明天就是積寒日慶典了,積寒日,對于冰風領的人民來說,意義重大…”
在提神水的幫助下,伊芙琳娓娓道來——
對于北地大部分的居民來說,慕冬節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慶典日,慕冬節意味著一年到頭的辛勤工作來到了尾端,大家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個冬季了。而慕冬節之后,也意味著北地大部分地區進入了大雪封山的嚴冬時節。
但對于庫特林人來說,積寒日才是最有意義的節日。
積寒日,顧名思義,是指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每年的積寒日,都是由庫特林人的傳統長老通過月亮運行軌道計算出來的。積寒日通常都是冰風領最萬籟俱寂的日子,也是最寒冷的時候。
對于其他人來說,很難理解庫特林人將這么寒冷的日子定義為民族的重大節日;但伊芙琳卻理解他們的用意——
積寒日,意味著最寒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從那天開始之后的每一天,都會比以往更好。
這種相對樂觀的含義賦予了積寒日更多美好的意味,也使得每年的積寒日慶典,都是冰風領最熱鬧的節日。
年輕的戀人們會走上街頭,向世俗勇敢地宣告自己的一生所愛;長者們會用上一季秋天的艾草制作春之護符,贈送給自己的晚輩,寓意平安;孩子們會在街頭展開角色扮演游戲,最強壯的孩子往往能得到英雄阿特薩姆的扮演權;而擁有新生兒的家庭,往往會在積寒日這一天,將自家嬰孩丟在厚厚的雪地里,聆聽其響亮的啼哭聲。
據說哭聲越嘹亮越好。
按照庫特林人的習俗,沒有經歷過積寒日洗禮的嬰兒,都不能健康地成長。
以上種種,可見這個節日對冰風領的意義。
但除此之外,積寒日其實還有另外一重意味:那就是英雄阿特薩姆的紀念日。
人們傳說,阿特薩姆是在積寒日這一天逝世的,所以他們會在積寒日這一天,制作一種名為小霉果餡餅的甜品,來懷念他們的偉大英雄。
“事情和阿特薩姆有關?”聽到這里,徐楠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隱隱感覺到伊芙琳遇到的棘手事件可能和自己得到的暗影界線索有關。
伊芙琳點了點頭:“積寒日紀念阿特薩姆,是他們的習俗。”
“以往的年份,阿特薩姆的家族,都會有后裔參與慶典;他們會拿出家族中流傳下來的寶物,參與到祭典當中來。”
阿特薩姆還有后裔?徐楠有些驚訝,為什么他根本沒有在冰風領聽說過類似的家族?
“今年的慶典,本來也是這樣的,但之前忽然傳來消息:阿特薩姆家族中唯一的繼承人因為體弱多病的緣故,選擇拒絕出席積寒日的慶典,他們只派了一個仆人來參加…”
伊芙琳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
“阿特薩姆家族…其實沒有太多好說的。這個家族自從阿特薩姆之后,就好像耗干了英雄的血脈似的,再也沒出現過什么人物。他們的繼承人大多平庸之輩,偶有才志的,也大多維持不了太久。”
“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居住在離十誡修道院不遠的小山谷里,因為祖先庇佑的緣故,大家對他們很尊敬,但他們卻不喜歡和領地的居民交流。”
“我曾經去過那個山谷一次,他們在里面修建了一座非常華麗的城堡,他們曾經財力不俗的,但也經不起世代的消耗,如今變得窘迫了許多,卻也低不下頭來討生活。這一代的繼承人更是個百病纏身卻仍然要嗜酒的廢物。”
“老實說,我那個時候真的嚇了一跳,他竟然想要我留下來做他的妻子,為他孕育所謂阿特薩姆的偉大血裔…可能有部分少女會因為前輩英雄的傳說被他哄騙吧,但我當時真的是惡心透了。”
“回來之后,我不相信一個英雄的后代能淪落至此,查閱了不少資料,但都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后來我也就放棄了,可能這就是凡人吧,凡人的血脈能誕生出真正的英雄,但也會孕育很多平庸的存在,我不應該拿英雄的血脈要求他們。”
說到這里,伊芙琳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
“事情本來到這里就該結束的。雖然沒有阿特薩姆家族的人參加,但慶典還是要進行的,于是我幾經思考,選擇了邀請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來主持積寒日的慶典。”
“那就是塔薩爾神廟的奎爾拉斯先生。”
伊芙琳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徐楠給她遞上來一杯茶,她有些感激地抿了一大口,然后繼續陳述。
奎爾拉斯是冰雪女神教會的長老,平日里隱居在塔薩爾神廟。伊芙琳剛來冰風領的時候就去拜訪過他,對他的印象非常好。
事實證明,奎爾拉斯在冰風領居民之間的口碑也非常好。他本人樂于助人,沒有強迫庫特林人改信女神;他教導出來的弟子也通常秉承了他的原則和風度,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奎爾拉斯實力不俗,德高望重,又是冰雪女神教會中出名的溫和派。
所以伊芙琳邀請他來慶祝積寒日也沒有什么不妥。
但就在剛剛,伊芙琳和抵達瞭望者要塞的奎爾拉斯進行了一番面談之后,后者給伊芙琳拋出來一個巨大的難題。
奎爾拉斯帶來了一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有著野狼一般的眼神,兇狠而堅韌。她看著很兇,卻給人一種憐惜的感覺。
她的名字叫茉莉。
茉莉.阿特薩姆。
奎爾拉斯聲稱小茉莉才是阿特薩姆家族真正的繼承人。他在她很小的時候撿到了她,撫養了她近乎八十年,如今還未進入青春期——這符合阿特薩姆的巨人血統的傳說。
他認為,現在的阿特薩姆家族,只不過是一群可恥的混蛋,他們竊取了英雄的榮光,并一直在糟踐它們。
按照奎爾拉斯的說法,阿特薩姆家族在數百年之前,曾經遇到過一場大變。
當時的阿特薩姆家族,雖然沒有他們祖先的榮光,但也是人才輩出。可惜他們太過大意,輕信了別人。
那時候,構成阿特薩姆家族的主要有兩類人,一類是血裔,是阿特薩姆真正的血脈后代;另外一類是奴裔,是那些發誓愿意生生世世追隨阿特薩姆的奴隸的后代。
血裔們視奴裔為自己人,但奴裔們卻望著城堡里的財富產生了異心。
一場災禍無聲無息地發生了。
在那場災禍之中,奴裔顛覆了血裔的權力,并且將大多數血裔趕盡殺絕,自己掌控大權和財富,過起了山中小國的奢華生活。
時光荏苒,血裔們羞于告知天下英雄的榮光已經蒙上了野獸的陰影,只能忍辱偷生,想要復仇;但他們最終都失敗了,只留下一個知曉自身身世的茉莉。
賊人們占據了英雄血裔的山谷,因為不敢面見世人,所以躲在城堡里享樂。
而那個時候,可憐的小茉莉還在狼群里生活,直到奎爾拉斯偶然撿到了她。
現在,奎爾拉斯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他愿意主持積寒日慶典,但他希望,身為領主的伊芙琳能替小茉莉聲張正義。
時間地點,就在明日的積寒日慶典上。
“還有這么扯淡的事情?”聽完伊芙琳的苦水之后,徐楠忍不住吐槽。
這回輪到伊芙琳翻白眼了:
“奎爾拉斯先生好歹是很有名望的老人,我相信他的品格。”
“那你還在這里忙活什么?”徐楠聳聳肩。
“盡管如此,我還是得確認事實。我想知道,阿特薩姆家族歷史上,是否出現過奴裔和血裔的紛爭。”伊芙琳嘆氣說:
“這件事情的影響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大的多。阿特薩姆這個名字,對于冰風領居民來說,就是神明。如果事情被證實是真的,那么現在寒脊山谷里的那些人,恐怕會被大家活生生地用石頭和冰磚砸死。”
她看上去有些憂心忡忡。
徐楠呵呵冷笑。
那個叫奎爾拉斯的老頭,說辭里明顯充滿了漏洞:他說血裔們視奴裔為自己人,那為何會有血裔和奴裔這么赤裸裸的稱呼區別:他說血裔中英才輩出,奴裔都是一群庸人,那么憑什么這么多天才會在一群廢物手里翻船?就算是有心算無心,那么多后代里,就沒有一個能復仇成功的?
更離譜的是,用一個人成長時間來印證幾乎是上古時代的英雄故事,也太扯淡了些。
還不如搞點什么滴血認親來的靠譜。
但從伊芙琳的角度來看,奎爾拉斯似乎是一個非常有名譽的家伙。
“冰雪女神教會和庫特林人不是有矛盾么?”
“溫和派?溫和派就可以主持庫特林人的慶典了?”
徐楠有點納悶。
如果說,是奎爾拉斯的個人魅力,蓋過了這些矛盾的話,那這個老先生,他倒是很有興趣見識一下了。
“好了,我現在頭疼的就是這些。”
伊芙琳又合上一本吃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書,輕輕咳嗽了幾下,然后望向了徐楠:
“你這么著急又是什么事情?”
徐楠想了想,還是將事實和盤托出。
“暗影界有人盯上了我?”
伊芙琳眉頭輕蹙。
很顯然,她也知道暗影界、第九莊園這些意味著什么。
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恐怕都要嚇得睡不著覺了。
但伊芙琳顯得淡定了很多。
“我知道了。”
“但愿那位綠光先生,有膽子親自踏上這片土地,來找我麻煩。”
她看上去有恃無恐的樣子。
徐楠有點看不懂了。按理說,伊芙琳也就是三階法師,據說卡在十四級很久了。
這種級別的施法者,居然連傳奇游蕩者都能蔑視了嗎?
他自己有失樂園的保護,都覺得瑟瑟發抖的!
似乎是讀懂了徐楠的眼神,伊芙琳輕輕一笑:
“這里是冰風領。”
“這里是…”
“傳奇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