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外循環組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使用,器械和藥品也都充足…”余媛又檢查了一遍手術室,悄無聲息的來到凌然身邊,低聲的報告情況。
不停跳的心臟手術,雖然大部分都不使用體外循環設備,但相關設備都是必須要準備好的,一旦手術的進展不如人意,那該上體外循環的時候,就得上體外循環。
同樣的道理,順產做的再好的婦產科,也必須有隨時轉做剖腹產的準備,關節鏡做的再好的骨科,也必須有開槽的準備,支架做的再好的心內,也必須有開心的準備。
因此,心內科開展很早的醫院,心外科都不會太差,而當心內科開展起來以后,他們的心外科都不會活的太好。
凌然聽著緩緩點頭。
余媛的手術技能偏科嚴重,但她的理論儲備豐富,做事心細,在手術的準備階段和結束之后,發揮的作用更大。
像是檢查手術室的準備這種事兒,余媛總能做的妥妥當當,且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在匯報的時候,手術科、麻醉科或者其他什么合作科室和醫院的人,都不會太注意到余媛,這就減少了很多的麻煩。
畢竟,不是人人都愿意被檢查工作式的審查的,偏偏凌然的要求總是超過平均水平。
“蘇醫生,咱們開始了?”凌然轉頭看向蘇嘉福。
蘇嘉福坐在圓凳上,使勁的點了點頭,姿勢重的幾乎要磕到凳子上似的。
咔咔。
幾聲照相機的快門聲,忠誠的記錄下了這一幕。
“可以開始了。”在旁邊李醫生的提醒下,蘇嘉福又趕緊喊了一聲。在這種場合,點頭就太不正式了。
坐在蘇嘉福身側的李醫生笑了笑,心下忍不住感慨了兩聲。說起來,他是麻醉科主任的師弟,但掌握不停跳的心臟手術的麻醉技術,也就是最近五六七年的事兒。
即使如此,他如今在醫院,在醫學界,也是年輕有為的模板。
不停跳心臟手術,對外科醫生是皇冠上的明珠,對麻醉醫生一樣。
而且,就某種程度來說,對麻醉醫生來說,還更難得。畢竟,外科醫生還有神外,還有肝臟手術,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手術可以做,可要求高水平的麻醉技術的,特別是被承認進行了高水平麻醉技術的手術,卻少之又少。
已經達到了這個水平的麻醉醫生,從來都是死死的把住位置,不會給人以機會的。就像是李醫生,和師兄的關系再好,別說讓師兄的屬下到自己醫院做手術麻醉了,就是師兄想到本院來做類似的手術麻醉,他也是會拒絕的。
當然,師兄本人根本都不會提這種事。
也就是本人所在的醫院或機構,開展類似的研究或臨床,相應的醫生才會有機會。
但這種機會,也是先到先得的。
先得到的就獲得了先發的優勢,又可以牢牢把持著位置,讓后發的連參與手術的機會都沒有。
醫院就是新時代的行會,不給師父創造足夠的利潤,做夠足夠長時間的學徒,就別想輕松的得到知識和技術。
而學徒們,永遠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成為師父,成為主任。
李醫生望著蘇嘉福有些緊張的操作儀器,心里始終存著疑惑:這家伙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凌然現在與護士們的配合很熟練了,原本是不用喊出聲的,但在手術的開始階段,他還是愿意用聲音引導一下大家,以更快的進入狀態。
凌然其實是經常參與集體活動的,雖然他本人是不太愿意與人交往,但從某種程度來說,那是別人想要與他交往的意愿太強了,以至于除非他經常性的拒絕,否則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
物以稀為貴,在凌然這里也是一樣的。
而在各類不好避開或相對有趣的集體活動中,凌然也漸漸總結出了一些經驗。比如引導大家的方式,就非常重要——若是凌然不做引導,場面總是很容易亂哄哄的,許多人甚至會趁亂表白之類的,可以說是麻煩不斷。
稍微做一下引導就好多了,不能說是秩序井然,至少能明確大家的目標和方向,并做相應的工作——以上幾條,有時候或許是做不到的,但到了那個時候,凌然往往會退出活動。
不過,手術室的生活不用如此復雜。
手術室對每一名主刀來說,都是非常美好和自由的,尤其是主任級的主刀,幾乎可以在手術室里為所欲為。
不論是助手,護士還是參觀者,都只能跟著主刀的思緒,看著主刀操作,哪怕主刀像是在病人身上畫素描,也是如此。
“凌醫生畫的真好看,我第一次看到畫線畫的這么好看的。”一名不知來歷的女醫生忽然來了一句,好像是在贊美凌然似的。
手術室里的話匣子頓時被打開,眾人紛紛議論:
“凌醫生畫的真仔細。”
“不停跳的心臟手術,暴露是最重要的,畫的仔細一些是有必要的。”
“這么仔細嗎?是不敢切嗎?”
正正負負的議論,絲毫沒有影響到凌然。
手術做到今天的程度,凌然自然有許多的想法。
以他的角度來看,手術本身早已不是問題,其他外科醫生或者心外醫生要擔心的操作失誤,異常解剖結構,術式的不熟悉,術中突發問題等等,在凌然看來,都不是根本性問題了。
做了那么多臺完美手術,如何達到完美手術的程度,如何每臺手術都迫近這個目標,才是凌然關心的問題。
這里面,降低手術中的負擔是非常重要的。
再強的醫生,也只有兩只手,兩只眼,能夠同時關注到的情況,能夠同時處理的情況是有限的。
如果術前多畫些線條,涂鴉20分鐘,就能減輕一點點的術中負擔,整理一點點的思路,想必病人會舉四肢贊同!
凌然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因此,病人的胸前,很快被畫上了大量的線條。
凌然還一邊想一邊畫,以至于用去了不少的手術時間。
這時候,懂行的早已冷靜觀察了起來,不懂行的看不懂,也只好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
記者們則稍稍有點興奮起來。
凌然為什么畫這么多的線條,他們不是太明白,但這東西挺好看,還挺有話題性,大家就挺高興了。
總比按部就班的手術有意思吧——記者們交頭接耳,且在微信中隨意的交流著。
相隔幾百米外,同樣走進了手術室的魏嘉佑,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