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污污…
萬國牌的工程機械,各自發出巨大的聲音,做著劈山開路的工作。
而在他們身后,是努力工作,全程懵逼的牛群。
半身都被包裹著繃帶的記者納爾多,光明正大的拿著照相機拍攝著。他最想拍攝的其實是尸體,但在缺了三根腳趾之后,能拍攝什么,就由推輪椅的大姐,而不是納爾多自己決定了。
“瑪麗安娜,瑪麗安娜!”納爾多拍了幾張照片,就開始覺得無趣了,不由大喊了起來。
“你再坐會。”瑪麗安娜今年40多歲,家里開著一家小農場,因此身體強健,膀大腰圓。
小鎮上的居民,全都被發動了起來。
會開工程車的是其中的主力,除此以外,牛仔們也嘗試著驅趕牛群,做些運輸的工作。
像是瑪麗安娜這樣的女人,則被田國稱之為“壯女”,也被編入了隊伍,做一些不遜于男性的重活。
當然,在這個有1000多人的小鎮上,真正需要做的重活沒有多少,運輸受傷的記者,并推輪椅就算是其中之一了。
不過,鎮長等人在乎記者,瑪麗安娜卻不在乎,一天下來,她對這個只會拿著手機狂喊的胖子,已經失去了耐心,此時此刻,瑪麗安娜更愿意跟情趣店老板聊天,而不是推著一個胖子四處晃蕩。
納爾多喊了一會,也覺得無聊起來,只好舉著照相機,再拍幾張牛群的照片。
曾經,巴西也是要使用畜力來搞建設的,但那個曾經,確實已經是相當遙遠了,所以,哪怕是以納爾多的年齡,他也再沒有見過成群的牛,努力干活的場景了。
尤其是肉價高昂的瘤牛。
牧場主們花高價買來的良種牛精,費盡心思調配出的飼料,都是為了得到肉質鮮美的牛肉,早就沒有人舍得讓牛干活了。
現在的牛肉,追求的都是高比例的脂肪和所謂的大理石紋,而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就得讓牛養尊處優,不僅要吃的舒服,而且要適量運動,甚至不能有精神壓力。
一只好的瘤牛,就應該像是小城的中年人一樣生活,吃的多而認真,不用太細致,但也不能太粗糙,幾乎不運動,但也不能完全不動,最好是日常釣魚飯后散步,裝作要保持身材慢慢積累脂肪的狀態。精神方面,也要以松弛為主,偶爾KTV式的緊張一下。
出力到出汗式的干活,對現代牧場里的瘤牛們來說,簡直如同遠古的故事,只有口口相傳的記憶了。就像是小城的中年人一樣。
咔咔咔。
咔咔。
納爾多按住快門,就是一組照片,再轉向,又是一組照片,再轉向…
納爾多看到了田柒。
身穿緊身工作服的田柒,身材高挑而優美。
她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傲然的站在一個小丘上,身后是幾名臨時工程師,以及兩只衛星電話。
納爾多知道,田柒每天都通過衛星電話,與中國和歐洲多個國家的設計師與工程師交流,以盡可能快的維持進度,并適時修改計劃。
哪怕是給小鎮自己開辟通道,依舊有人會偷懶耍滑,或者用似是而非的理由解釋自己的偷懶耍滑,每當這種時候,他們面對的都是世界級的工程師和資深技術工人。
辯論失敗的工人,在經過田國正、鎮長以及小鎮多名居民組成的審查團的長時間的交道以后,再回歸崗位的時候,往往都能迸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咔咔。
納爾多調整好焦距,一口氣拍了幾十張的田柒的照片。
再拿下相機,納爾多不由嘖嘖贊嘆起來。
“通了,通了!”
前方,突然傳來激動的叫聲,緊接著,喊聲就變的更大了。
納爾多的記者細胞瞬間被激活,連忙喊:“什么通了?是路通了嗎?”
“當然是路通了。”壯女瑪麗安娜走過來,腳下一踩納爾多的輪椅剎車,道:“我們去前面。”
說著,她就將納爾多運上了自己的MPV。
會攬上這份運輸記者的活計,也與瑪麗安娜的MPV有關。小鎮居民很少有購買這種商務車的,他們更喜歡皮卡。不過,瑪麗安娜有4個孩子。如今,在田柒的協調下,瑪麗安娜的孩子們被送到了鎮上的托兒所里,從而讓瑪麗安娜有更多的時間參與建設。
“是路修通了嗎?”納爾多又問了一句。
瑪麗安娜點點頭:“中國人修路的技術,非常厲害。”
“路是你們全鎮人一起修的,為什么要說中國人厲害。”納爾多不樂意了。
瑪麗安娜呵呵笑兩聲:“你難道不是巴西人?你沒見過巴西人的工程嗎?”
納爾多于是不說話了。
“帶那個記者過來。”一名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人,手持對講機,快步跑了過來。
納爾多拿著照相機,突然有些緊張:“找我做什么?”
“給你縫腳趾。”黑色緊身衣的男人將腦袋伸進了車內,瞅了納爾多一眼,道:“國正慈善醫院里有醫生,會給你做縫合的。”
納爾多面色一僵,腦海中不由想起了昨日見到的,自己被割斷的腳趾。
還有那名智商明顯不在線的全科醫生。
“我想去里約熱內盧做手術。”納爾多趕緊表明態度。
“隨便你。”來通知的男人才不在乎呢,轉頭又將雨帽翻上來,再道:“我聽說指頭掉了一天,就不好縫回去了,庫巴和外界的通道還沒打通呢。”
“等等…”納爾多喊住了對方:“我想先去醫院咨詢醫生。”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醫院里肯定有尸體可供拍攝。
一小時后。
納爾多坐的車,就抵達了國正慈善醫院。
與庫巴鎮類似,國正慈善醫院四周,亦是洪水、淤泥和垃圾遍布。
所不同的是,醫院內有幾股青煙飄起,且有隱隱的笑聲和音樂聲傳來。
接著,就能聞到濃郁的烤牛肉味。
“像是開派對似的。”開車的瑪麗安娜聞著味道,笑了起來:“牧場主的派對,希望還有牛眼肉剩下來。”
“也可能是焚燒尸體,然后用牛肉的味道掩蓋。”納爾多望著窗外,心情卻一點都不平靜,冒著巨大的危險而來,這里就是最后的指望了。
瑪麗安娜看都沒看納爾多的表情,就笑著搖頭:“不可能是燒尸體,燒尸體不是這個味道。和牛肉一起烤,更不可能是這樣的味道。”
納爾多一個激靈,猛的看向旁邊的牧場主大媽。
“好了,送你去醫院,趕緊接腳趾去吧。”瑪麗安娜隨便找了個地方停車,就搖搖擺擺的向著音樂響起的方向去了。
納爾多晚了幾秒鐘,再想喊人,都喊不到了。
許久。
兩名護工才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腳趾斷了的?”護工問。
納爾多連忙點頭。
“腳趾帶了嗎?”
“帶了帶了。”這是瑪麗安娜幫納爾多準備好的,后者連忙從保溫箱里取出腳趾。
“行吧。去做手術吧。”護工們推著納爾多就走。
納爾多連忙伸長腦袋,像是只裝在籠子里的鴨子,左看右看的。
比起醫院外的混亂,醫院內部可以說是非常的整潔干凈。
大廳里有等待換藥的病人,也有在做復健和遛彎的病人。
病人家屬在大廳和走廊間穿梭,或者照顧病人,或者聊天和幫忙。
醫院內的一片祥和,讓納爾多難受的直皺眉。
接著,他就見到了玉樹·帥·臨風的凌然。
咔咔。
納爾多忍不住舉起相機,給了凌然一個八連拍。
“把相機收起來吧。”凌然低聲吩咐了一句,再道:“把繃帶全部拆掉,清洗一遍。”
“這么奢侈?”馬硯麟看看病人納爾多,低聲道:“這位可費繃帶。”
“庫巴鎮有藥房,我們現在有的是繃帶和消毒液。”凌然說著,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道:“把手術室,病房,蘇醒室,走廊,所有地方,都重新清洗,消毒。”
馬硯麟聽的頭皮發炸,道:“咱們才幾個人…”
“可以用庫巴鎮的人手。”凌然又吁了一口氣,看看旁邊的納爾多,道:“5個小時。5個小時以后,再把病人端上來。”
納爾多仰著頭,有點小乖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