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勝扛著照相機,懶洋洋的來到云華醫院。
醫院的新聞報道,在媒體界屬于口糧新聞,要說差,它是不差的,稍微整理一下,醫院的新聞都可以寫出中等水平,畢竟,醫療、教育和養老,從來都是容易牽動人心的。但是,要想寫的出彩,醫院新聞卻比其他新聞更難了。
比較來說,官場新聞,司法新聞,甚至是環保新聞,只要用心深挖,都有大潛力大文章可做,也是能夠突出記者工作的新聞。
醫院新聞想寫的出彩可就難了。
病人救活了,應該的。病人治死了,經常的。
新的醫學技術…記者不懂,讀者也不一定關心。更不要說,真正能得到大眾承認的醫學突破性進展,少之又少。從前往后數,也就是艾滋病、癌癥和換頭術這樣的東西,能吸引多一點的關注度。
可惜,大眾關心的醫學突破,總是沒有真的實現。
鄧文勝是跑過一段時間的醫院的。曾經,他還是邵家館子的常客,光是報道邵老板突發疾病,就報道過三次,以至于最后一次,都有讀者質疑造假了。
自那以后,鄧文勝就很少跑醫院了。
醫院里的故事多,奇葩事也多,講究事更多,唯獨帶來的收獲很少。
不過,霍從軍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鄧文勝穿過停車場,隨意的拍了兩張急診中心的側面照。
云醫急診中心建成以后,鄧文勝還沒有過來報道呢,他心里捉摸著,正面照可以找云醫要,側面照自己拍的話,應該可以算是認真了吧。
拍著拍著,鄧文勝就來到了人聲鼎沸的后方噴泉處。
一只大白鵝,正驕傲的挺胸抬頭,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噴泉。
噴泉內的水流清澈,時不時涌起的水柱,澆的大白鵝渾身通透,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而當水柱停止的時候,大白鵝就會追著小孩子跑。
也只有小孩子,才會偷摸摸,偷摸摸的闖入大白鵝的固有領地中。
“鵝長的好白,好漂亮。”
“它叫香滿園!”
“我就喜歡叫它鵝,鵝鵝鵝,鵝鵝鵝…”
兩名八九歲的小朋友,站在噴泉邊,激烈的辯論。
再旁邊一點的,一名六七歲的小朋友,就畏怯的望著大白鵝香滿園,順口迎合:“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
聽著他背完,周圍已是響起了掌聲。
“背的真好。”
“看人家小朋友!”
“兒子,你不是也學過嗎?”
于是,噴泉處再次響起了詩詞朗誦的聲音:“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小孩子們的聲音朗朗,輕易的蓋過了周圍的喧囂。
站在潔白的醫院建筑群中,嗅著周圍的醫院味道,看著周圍面帶病容,臉現戚容的人群,小孩子的聲音,簡直如同一股清泉,澆滅了心底的煩躁。
鄧文勝不由舉起了照相機,沖著眾人拍了幾張照,再對著大白鵝,迅速的按起了快門。
咔咔咔咔咔…
一串的快門聲,吸引了一些病人的注意,也吸引了大白鵝香滿園的注意。
它算了算距離,并沒有立即接近鄧文勝,而是默默記下了他的樣子!
霍從軍盛情迎接了鄧文勝,身后足足跟了八名小醫生,也就是辦公室里剩下的所有人員。
閑著也是閑著,霍主任從來都不吝于用小醫生來擺排場。
鄧文勝的感覺瞬間就有了,他再次回憶起自己當年,平反的奔波于云醫的原因——霍從軍同志給人面子的時候,那可是真真給的十足,尤其是看他為了自己訓斥別人的時候,簡直是…領導力max的狀態。
“霍主任…”
“文勝,我正想著你什么時候來呢…”霍從軍一把摟住了鄧文勝,就像是當年最熟絡的時候一樣。
“霍主任…”
“升職了?”霍從軍笑瞇瞇的指了指鄧文勝。
“是,但還是記者…”
“走走走,我帶你看臺手術,咱們邊看邊聊。”霍從軍說著話,就將鄧文勝給拉到了手術層,肝膽外科的手術室內。
“人滿了。”手術間內的巡回護士聽見門響,頭都沒回的先說一聲。
這也是她的經驗。手術室內是限額的,不能想進多少人就進多少人。人太多了,手術間的過濾系統也工作不來了,感染率也上升了。
但是,如果來看手術的是大主任或者院長等等,見到人了再喊限額,指不定就得罪人了。
所以,她先喊,再回頭看。
見識霍從軍帶著一名陌生人,巡回護士立即緊張起來,并暗暗慶幸。
霍從軍果然只是笑笑,再眼睛一甩:“主治以下就別在手術室里圍觀了,都去示教室嘛。”
在場的兩名小醫生沒辦法,只好低頭離開了手術室。
霍從軍再帶著鄧文勝越過眾人,來到了前面,并道:“手術室里不能打閃光燈,你要是需要的話,一會給你擺拍幾個鏡頭。”
“我懂得。”鄧文勝久不來醫院了,規矩還是記得的。
偽裝是主刀的賀遠征抬頭看了眼鄧文勝,暗暗羨慕了幾秒鐘。
找媒體找記者也是一種能力,鄧文勝經手的記者也有十幾號人了,不算死掉的那些,剩下的能幫忙的并不多。
再者說,他也缺乏有爆點的新聞故事來給記者。
不像是急診科,每天都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
時不時的再冒出一個凌然這樣的醫生,找來的記者,至少有用武之地。
“鉗子。”
“再抬起來一點。”
凌然在賀遠征抬頭的時間里,又將手術進度向前推進了一截。
他做肝切除做的太熟了,而肝癌的病灶切除,單就切除的部分來說,還真沒有肝內膽管結石來的復雜。
賀遠征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雖然頂著主刀的名字,手術已經是交給凌然來做了。
霍從軍親自領來的人,賀遠征也不想折騰。
就內心而言,賀遠征是隱隱地有些不爽的,覺得霍從軍乃至于凌然是有示威的成分的。但是,賀遠征是個喜歡表面和氣的人,寧愿憋著,也不愿意說出來。
鄧文勝咔咔的拍了兩張照,鏡頭迅速的鎖定了凌然。
“長的真帥啊!”鄧文勝心里暗贊了一聲,咔咔又是幾張照片出去了。
一口氣拍了百十張照片,鄧文勝才放下照相機,問旁邊的霍從軍,道:“現在做的是什么手術?”
“早期肝癌根治術。”霍從軍道。
根治術并不是說真的能夠根除癌癥,而是盡可能根除癌細胞的外科手術而已。
鄧文勝看了看,再問:“患者的年齡很大了?”
“60多歲。要具體年齡嗎?”
“不用,我就是好奇,二助的帽子上面是個大雁?怎么還粉嘟嘟的。”鄧文勝指的是臂圍38的健身達人呂文斌同志。
今天的呂文斌,手術服是制式的綠色,帽子則是自帶的粉色,而且兩邊各有一行大雁。
霍從軍也看的有點扎眼睛,搖搖頭,道:“二助是凌然自帶的助手,不知道怎么想的。凌然就是一助,我今天想讓你重點拍一拍他的。”
“自己帶助手的助手?”鄧文勝也是見過世面的,用怪異的的表情看霍從軍。
“凌醫生可以說是我們云醫的明星醫生了。”霍從軍呵呵的笑兩聲:“肝部手術和骨科手術做的都很好。”
“肝部和骨科手術一起做啊。”鄧文勝重復了一遍。
霍從軍點點頭,又拉著鄧文勝,換了一個方向。
從縱向去看,凌然腳下,赫然是一塊夾板。
鄧文勝當場愣住:“他骨科手術是在自己身上試驗的?”
“凌醫生的腳受傷了,但是,輕傷不下火線!”霍從軍逮的就是這個場景。
鄧文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出照相機來,給了個十五連拍。
再回過頭來,鄧文勝的想問點凌然的事跡,目光卻是不自覺的又被呂文斌的帽子給吸引了。
“粉色,感覺像是桃花的顏色。”鄧文勝喃喃自語。
霍從軍“恩”的一聲,頗有些不解。
“大雁好像也是桃花運的象征。”鄧文勝是做媒體的,對這些東西熟的不行。
霍從軍“哦”的一聲,臉上瞬間露出理解的表情:“可以的,呂醫生也到了發…那個,結婚的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