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凌然所言,二助馬硯麟,器械護士王佳和麻醉醫生蘇嘉福,都不自覺的挺胸抬頭,精神集中了起來。
等黃教授抬起頭來,搖晃著脖子稍事休息的時候,馬硯麟的目光,都堅毅的像是雪山上的邊防軍人似的。
人,是有氣勢這種東西的存在的。
有氣勢的人,鋒利的好似手術刀,堅硬的好似手術鋼釘,持久的好似手術鋼板,具有常人難以理解的自信和奮發,能夠完成常人不可想象的工作。
精于創傷控制的黃教授,就經常見到有氣勢的人,像是雪山上的邊防軍人,即是黃教授在邊疆親眼所見,親自接觸過的。
黃教授至今還記得,他們將高原反應的自己,用擔架抬下來的時候,那溫暖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明亮的眼神…
手術室里沒有人笑,手術的模式也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速度依舊均勻恒定,且超出尋常的快…
可黃教授,就是察覺到了不同于一般的變化。
“咱們現在是…”黃教授看看凌然,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那是帶一點不安和不解,又帶一些猜測和理解的心情。
凌然道:“左外葉切除的很成功,我們現在清除病灶,爭取盡可能的取凈結石。”
“能取干凈嗎?”黃教授一下子也來了精神。
之所以要切除患者的肝左外葉,就是因為結石多到堵塞,進而引起了持續的炎癥和感染。若能徹底清除殘石,就能大大的降低感染和復發,體現在預后,就是減少恢復時間,提高愈合效率…
凌然并不輕易許諾,只點點頭,道:“一會做膽道鏡檢查,如果還有膽管結石的話,再看看能不能取出來…”
膽道鏡也是內窺鏡的一種,并不屬于凌然掌握的技能的范疇之一。不過,就原理和操作使用方法來說,常用的纖維膽道鏡,與凌然常用的膝關節鏡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凌然自己喊醫藥代表送了一套過來,學習一番,自覺就能達到入門以上,接近專精的水平了…
這就好像是只學了三級跳遠的學生,又去學立定跳遠,立刻達到原有的水平還需要稍加鍛煉,可要學習它,使用它,并達到一定的水準并不困難。
凌然并不需要做什么高難度的膽道手術,他就是用取石匙或取石鉗來取石而已。
黃教授眼瞅著凌然有條不紊的完成各項步驟,內心平靜又驚訝。
平靜是因為他見過凌然的手術能力了。
驚訝…驚訝的地方就多了。
作為常年在外奔波,常看各地各醫院的外科醫生手術的黃教授,看著凌然的外科技巧,不斷的刷新認知。
到了手術快要結束的時候,黃教授已經默默地將凌然從肝部手術的備選,提升到了首選。
“送去ICU吧,隨時向我報告情況。”凌然宣布手術結束,伸了個懶腰。
“好的,我跟過去。”做了一段時間規培醫的馬硯麟,此時態度格外積極。
切肝手術怎么說都是大手術了,這也是他少數參與的大手術之一。雖然還是拉了一節課的鉤,但對于馬硯麟來說,這是類同于主刀闌尾炎的開心事了。
相比于直接丟在ICU里,給護士做特級看護,有一名小住院醫跟著,顯然是更妥善有利的安排。只是住院醫有限,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如此好的待遇。
黃教授自然是愈發滿意,甚至有種自己受到了尊重的感覺,怎么說都是自己帶來的病人呢。
“凌醫生,晚上有空的話,咱們一起吃個飯吧。”黃教授微笑道:“嘉元的手術,就要謝謝您的,大家當時都忙的不行,亂哄哄的也沒個心情,這一次,允我做個東,我再請兩位您喜歡的醫生?”
凌然狐疑的瞅了黃教授一眼,再搖搖頭:“我不喜歡這種酒局。”
“這個不算酒局…”
“不去。”凌然沒有要聽黃教授解釋的意思。對他來說,酒局就是酒局,你隨便起什么名字,改變一兩個元素,并不能改變其本質。
黃教授顯然沒想到凌然拒絕的如此堅決,臉上已然就要掛不住了。
可是,再看看凌然,黃教授又有不禁有些理解…
“要不然…要不然,您點幾個名字,我負責邀請。”黃教授又提出一個建議。
凌然聽著黃教授的語氣,不由站定了嘆口氣。
此情此景,他也是非常熟悉的。假設有一名女生,追著自己半條街,提出各種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遭拒,這時候,當她用出“要不然”的“要不然”大法的時候,再給出斷然拒絕,是有可能令事態惡化的。
凌然想了想,道:“您如果確實想組局的話,我建議您可以組一個會診局。”
“會診局?”
凌然頷首:“院內或院外的會診,以一名或多名病人為背景…”
“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明白的是,會診局的目的是啥?”黃教授有些不解。
凌然已是去掉了手套帽子等零碎,甩開手,邁開腿,不見了蹤影。
蘇嘉福在后面騎著椅子,咳咳兩聲,道:“黃教授,您組酒局的目的,是感謝凌醫生嘛。凌醫生想要會診,你不如就組個會診給他,對不對?”
黃教授苦笑:“哪里有組會診做禮物的。”
“對凌醫生,我倒覺得,會診做禮物更合適。”蘇嘉福道:“您組酒局是讓凌醫生開心吧?但您覺得,真的組成了酒局,凌醫生會開心嗎?”
“不會嗎?”
“他要是覺得酒局開心,您覺得,就凌醫生的帥,他哪天會缺了酒局?”
黃教授愣住了,道:“難道真要組個會診送人?”
“反正,您組個會診,凌醫生是鐵定開心的。”蘇嘉福說到此處,就騎著圓凳離開了,像是鐵拐李似的。
走廊里,凌然站在電梯口,開始猶豫去哪里吃飯的重大問題。
“大王派我來巡山…”
當此時,凌然的手機大大方方的吼了起來。
“媽?”凌然看到手機顯示的電話號碼,有些疑惑。
“兒砸,我和你爸爸到家了,回家來吃飯哦,我們帶了國外的東西。”陶萍女士的音高而清,一點都聽不出旅途的疲倦。
凌然奇怪的道:“你們已經到家了嗎?不是買不到票了嗎?”
“我們在酒店里中了一個錦鯉套餐,劃算的不得了,我們是想坐頭等艙回來的,你爸爸還睡的打呼了…”
“哎呀,都說不聊這個的,你怎么就忍不住,我沒打呼,我就是呼吸的聲音大了。”電話里,傳出凌結粥懊惱的聲音。
陶萍哼哼兩聲,道:“我錄了音。”
“刪了刪了,別把我拍的魚給弄丟了啊!”
“別動我手機,我都不刪。”陶萍的聲音更大了一些:“兒子快點回家哦,我準備了好東西。對了,我們這次還遇到一個特有意思的小姑娘,有機會給你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