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雙手交疊,以極其均衡的力度,持續的做胸外按壓。
病人已經開了高級氣道,上了呼吸機,也就意味著凌然不太需要考慮他的呼吸問題了。
凌然就只是悶著頭,做胸外按壓。
心肺復蘇最基礎最重要的,就是做胸外按壓,而且必須是高質量的胸外按壓。
胸外按壓的質量不高,就像是后勤通道的供應不暢,其他時候也就罷了,吊命的時候,胸外按壓的質量不高,那就真真的是要命了。
魏嘉佑本人的胸外按壓水平是足夠的,甚至可以說是綽綽有余的。
若以級別論的話,凌然判斷他的胸外按壓應該是專精的頂級,接近大師級的存在了。
之所以認為他沒有達到大師級,是因為魏嘉佑組織和指揮團隊心肺復蘇的能力尚顯不足。
這個短板若是補充上去了,今天的病人,被救活的概率就非常大了。
主要是心肺復蘇的時間也太長了。
要是就做個五六分鐘,七八分鐘的,單人胸外按壓也就足夠了。
十幾分鐘的心肺復蘇做下來,鐵打的人都要變形了。當然,胸外按壓的動作還是能做下來的,就是質量高不起來了——除非像是凌然這樣的家伙,才有可能在動作變形的情況下,依然保持一定的效能。
但在魏嘉佑這里,當他本人停止了胸外按壓以后,后上的醫生們的團隊配合,卻是瞬間弱化了。
云醫此前就沒有開展超常心肺復蘇的項目,年輕的主治們,自己做心肺復蘇沒什么問題,短時間內的配合,也能做得到,但是,一旦時間線拉長了,團隊心肺復蘇的更換頻率加快了,出錯也就不可避免了。
現在換上了凌然…
換上了凌然其實也沒什么區別,胸外按壓只是保證了患者最低程度的身體供給罷了,接下來還要依靠藥物和病人本身的恢復。
“腎上腺素。”凌然等著按壓的頻率起來了,才開始下命令。
過了兩分鐘,凌然再次道:“腎上腺素。”
每隔兩分鐘,凌然就要一支腎上腺素,然后再加阿托品和利多卡因。
他要阿托品和利多卡因較少,就是瘋了一樣的要腎上腺素,明眼人都知道,凌然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喚醒患者。
魏嘉佑不由的在旁翹翹嘴角。
腎上腺素哪里有這么神奇啊,尤其是這樣頻繁的使用。
不過,魏嘉佑都已經要宣布死亡了,也不會干涉凌然的命令,就看著凌然汗流浹背,看著護士一支支的狂打腎上腺素。
“凌醫生。”呂文斌終于是收到消息,跑了過來,第一時間報道。
最近幾天,急診科的高強度工作結束了,醫院也是給大家分批次的放了假,呂文斌才蹲在廚房里半天時間,從群里看到消息,卻是有些忍不住了。
豬蹄燉在鍋里是跑不走的,心肺復蘇的機會…急診中心里是不少,可都是流動的。
呂文斌原本就住在醫院附近,小跑了幾步,就回到了手術室,再換上洗手衣來報道,竟是凌治療組里回來最早的。
“你先熱身。”凌然依舊做著心肺復蘇,沒有急著讓呂文斌上陣。
呂文斌也確實沒有完全鬧明白狀況,就點點頭,站到了側面,關注著凌然的操作。
比起之前做心肺復蘇,凌然現在更加注重穩定性,并且…用更多的腎上腺素…
“再加一支腎上腺素。”凌然使用腎上腺素的頻率,從二分鐘降低到了一分鐘。
呂文斌一驚,他是剛剛來的,沒想那么多的問:“要加這么多嗎?”
“你注意看心電圖。”凌然來不及多解釋,就給出了一個指導方向。
呂文斌茫然的看向心電圖。
心電圖是一個難度不亞于核磁共振的影像學項目,因為它反映的是心臟的電信號,想從中找到需要的東西,難度已經相當大了,更不要說,很多時候,心電圖里根本就沒有你想看到的瞬間。
不過,呂文斌有一點卻是鬧明白了,病人他娘的快要掛了,要是以20年前的標準看,病人已經算是死掉了,就算是打再多的腎上腺素,也不會讓他死兩遍了。
余媛和左慈典晚了10分鐘左右,先后抵達。
這時候,心肺復蘇總持續時間,已經超過了1個小時。
“準備換人。”凌然也不是很確定能將人給拉回來,但是,他自覺確實是有機會的。
凌治療組的醫生們練習了多個小時的配合,為的就是能做團隊心肺復蘇。
他們現在熟悉了情況,就按照訓練時的站位,依次排開,做起來了高強度的心肺復蘇。
凌然退到了一邊,依舊重復著要腎上腺素。這在很多人眼里,做法似乎與魏嘉佑一模一樣。
但是,也有極少數人發現,凌然的用藥頻率已經開始了變化。
“爸…爸…”一名20多歲的年輕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上來。
護士長馬上點了兩個人上前,將年輕人給攔住了。
“你得先簽知情同意書,一會需要手術的話,才好醫生操作。”剛扯下來的余媛抓緊時間,給說了一句。
年輕人飛快的簽了知情同意書。
周圍醫生看著悄然松了一口氣,這要是再遇到一個矯情的,醫生真的是可以崩潰了。
“我爸…我爸現在怎么樣了?”年輕人一口氣簽了七八張紙,連問都沒問。
“正在搶救。”護士長搶先說了一句。
“要…要交錢嗎?”年輕人艱難的開口。
“肯定要交錢的,醫院現在是開了綠色通道給你,家屬來了,就去把錢交上。”護士長說話又快又急,但內容是清楚的。
年輕人一臉的為難,看向親戚們。
“我這邊有三千塊,你先拿去用。”
“我有5000。”
“你先拿一萬,不夠了再說。”一直打電話不愿意簽字的親戚,此時大方了起來,將早準備好的錢,就此轉了過去。
年輕人感動的熱淚盈眶,一個勁的道謝,拜謝了一圈之后,才趕忙去樓下繳費。
與此同時,凌然再次跪上了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