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剪的太慢了嗎?”王壯勇認真的望著呂文斌,態度有些緊張的樣子。
呂文斌被緊張反彈,更加緊張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其實我本來意思不是都讓你剪的,沒想到剛才給一個病人拖住了…沒事兒,剩下的我來就好了。”
“不用,呂老師,還是我來,我來吧。”王壯勇有些奇怪,但還是奮力的搶著干活。
在醫院實習了幾個月以后,王壯勇已經有些明白了實習的道道。
實習生在醫院里完全不做事是不行的,但是可以做的很輕松。
如果確實沒追求的學生,進入管理嚴格的醫院,工作量大約與大學里上課相當。一些不準備從醫的學生,或者一門心思考研考公的學生,在選擇實習醫院的時候,就會參考各種醫院的咸魚指數。像是一些二甲的非專科醫院,平日里主治都接診不了幾個病人,實習生想干活也沒的干,那就是咸魚指數較高的地方了。
但是,想學點東西的實習生在醫院里就要很賣力了。
醫生的時間緊,任務重,越是厲害的醫生的時間就越金貴,沒有幾個人愿意像是老師帶學生那樣的教學生的。恰恰相反,實習生必須在一個醫生面前晃悠的足夠久了,做的事夠多了,對方才會抽出可憐的一點時間,指點兩句。
在沒有新的制度改革出現之前,實習生就是在用辛勤的勞動和充滿智慧的馬屁換取老師露出指縫的一點點知識。
王壯勇自從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后,就加入了辛勤的勞動和馬屁中去了。
他是想要留在云華的,云華醫院或許是進不來的,但能學到點東西,至少去別的醫院會容易一點。
據王壯勇觀察,實習生給主治們打下手是沒什么前途的,主治也不喜歡讓實習生給自己打下手,他們有住院醫和規培醫可以用。
副主任和主任更不用說了,實習生都不一定能說得上話。
所以,實習生能用心情勞動和充滿智慧的馬屁交換的,也就是住院醫的那點東西了,還不是每名住院醫都有空當老師。
白使喚人的倒是有。
使喚到一半后悔的…王壯勇只能說,以自己淺薄的經驗,還真的是很少見。
呂文斌還是搶過了王壯勇手里的剪刀,開始給雞爪子剪指甲。
王壯勇并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一跺腳,一吐氣,就去旁邊又找了把剪刀,繼續干活。
呂文斌也很絕望啊。
他心里暗暗決定,以后再使喚實習生,至少得問一下人家的名字和班級,但是,誰能猜得到他的上級醫生現在是一個實習生呢?
呂文斌一把抓住王壯勇的手腕,道:“雞爪不剪指甲了。”
“不剪指甲怎么辦?”
“就直接用好了。”呂文斌想了想,道:“這部分給…那個比較喜歡圓弧形的,剩下的給沒那么在乎的。”
將雞爪的指甲剪成圓弧形,只是呂文斌想到的馬屁招而已,凌醫生看起來是蠻喜歡的,他就繼續了下來。至于給其他的醫生,也就不用那么認真了。
“還是剪了吧。”王壯勇只當呂文斌是客氣。
客氣好啊,他最喜歡的就是客客氣氣的住院醫了。客氣的住院醫看著實習生做的事情多了,就會不好意思,然后就會認真的多教點東西。
王壯勇搶著拿起雞爪來,更加仔細認真的修剪。
呂文斌無可奈何,只好搶著抓起雞爪,咔嚓咔嚓一通亂剪,順便與原有的圓弧形指甲的雞爪區分開來。
“好了,搞完了。”呂文斌抹了一把汗。
王壯勇連忙遞上干巾。
呂文斌嘴角抽抽,之前怎么沒遇到這么知情識趣的家伙。
他不言聲的搬起一桶雞爪,旁邊的王壯勇就乖乖的搬起了豬蹄。
“跟著我吧。”呂文斌嘆了口氣,讓王壯勇幫他將東西搬進了宿舍樓。
再回過頭來,呂文斌問:“你到急診科來,最想學點什么?”
王壯勇心里樂的險些笑出來,忍不住自豪:我終于抓到了實習的精髓。
“我還沒有做過手術,我想做手術。”王壯勇回答的非常肯定。
他輪轉的第一個科室是檢驗科,第二個科室是神經內科,都是沒有手術做的科室。
而對年輕的醫學生來說,最想接觸的必然是手術了。
呂文斌想了想,道:“那就從清創開始,我一會帶你去處置室,有輕傷的患者的話,讓你先試一下。”
“好的好的。”王壯勇答應的無比迅速,更是有些不能置信:這么簡單就上手了?我還準備去急診科外面等呢。
跟著呂文斌走回到急診科,王壯勇還處于迷糊的狀態。
呂文斌自去找值日的主治說了兩句,就要了個單獨的隔間,再請護士小姐姐幫忙攬客。
呂文斌拉著王壯勇坐定,就道:“咱們的急診科是分流處理病人的,搶救室對付的是一級的瀕危病人和二級的危重病人,處置室,就是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呢,病人就是三級四級的簡單病人。知道三級四級是什么嗎?”
“三級是普通急診?四級是…”
“四級是非急診,分診建議是前往門診。”
王壯勇恍然:“所以我們遇到四級病人的話,就應該建議他們去門診。”
“如果是別人問的話,我可能這么說啊。”呂文斌停頓了一下,看著王壯勇的眼睛,道:“你問的話,咱們就私底下說,就現在的醫患關系,最多說一句,他們要是不聽,就讓他們再等一下,確實排到了,你該給看的還是得看,別給自己找事。”
王壯勇被呂文斌看的有些慌,說了句“我明白了”以后,更加覺得呂文斌對自己好的過分。
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王壯勇摸摸自己的褲兜,比臉干凈。由此論證,自己無物可盜,但是奸…
王壯勇的臉色綠了綠。
他仰頭再看看四周。兩人所處的格子間和普通小飯店的“雅座”差不多,只是中間的桌子小一點,有較為寬裕的空間來施展…
王壯勇的臉色又綠了綠。
“壯勇,我這么叫你可以吧…”呂文斌再次試圖拉近關系。
王壯勇的臉色綠無可綠,把心一橫,就想說自己其實是直的…
這時候,一名病人被送了進來。
只見他左小臂血淋淋的一片,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傷的。
王壯勇看到如此勁爆的畫面,心里的話,突然就不想說出來了。
或許,等縫完這個病人再說?
王壯勇如此想著,面上就露出微笑來。
“我先來縫,你看著。”呂文斌卻不準備把第一個病人就給王壯勇上手,怎么都得讓他看幾個病人,有點思路,才可以嘗試個一針半針的。
這么想著,呂文斌就自己鋪巾,消毒,清創,再將兩片有些分離的肌肉組織用針線拉到一起。
王壯勇看著看著,慢慢的就笑不出來了。
“我們在學校里看到的不是這樣的…”王壯勇的瞳孔放大…
呂文斌笑了:“大體老師都泡了多久的福爾馬林了,這個是新鮮的。”
病人微微皺眉,不知道該不該出言反駁。
王壯勇的猴頭卻是快速的聳動起來。
呂文斌對他的這個動作太熟悉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呂文斌一巴掌就推在了王壯勇的肩膀上,將他向后推離了三寸,又左偏了三寸三。
王壯勇肆無忌憚的吐了起來。
早上的。
中午的。
昨天中午的…
呂文斌和受傷的病人都呆住了。
王壯勇中途停了一下,再抬起頭,又看到病人暴露的肌肉組織,不由的又是“嘔”的一聲。
有詩曰:
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