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凌然帶著自己的論文,精神抖擻的來到云華醫院。
清晨五點的醫院,正在緩慢的清醒當中。數以十計的早餐推車,占領了云醫的幾條行人通道。前往停車場的路上,保安們也開始收費了。最活躍的是黃牛黨們,他們販賣出名的專家號碼,無論是主任號還是副主任號,皆以名氣論,公平公道,以至于醫生們偶爾也以此價格來打趣。
門診的收費臺前,也開始排出了漫漫長隊,13塊或17塊的專家門診是他們的首選,只有專家號掛完了,才會有人選擇5塊或7塊的普通門診。
混跡其中的黃牛黨,又可以將17塊的專家號,提價到60塊,想80塊,甚至180塊賣出。
潘華帶著“日本專家”回來的當月,專家號最高賣到500元,在云華醫院也是少見的。
比起明星演唱會之類的黃牛票,醫院的黃牛票就更顯的一本萬利了。專家們每周都會出診,既不愁賣出,供應量又很穩定,交易還以現款為主…
急診樓反而更加安寧一些。
晚上的病人都被安頓好了,白天的病人還沒有來,接診區的護士都有些昏昏欲睡。
“給你們帶了一些水果。”凌然將一袋家里拿來的水果放在了候診臺上。
兩名小護士驚喜的道:“凌醫生好客氣。”
“應該的。”凌然對禮尚往來的認識還是蠻深的。他現在經常收到護士小姐姐和醫生小姐姐和病人小姐姐和家屬小姐姐以及大姐姐和其他人的禮物,總歸是要回報一二的。好在凌然的老媽陶萍一直在給凌然準備回禮,物資供應面前充足。
“哇,葡萄好新鮮啊…”
“還有蘋果,我最喜歡吃蘋果了…”
兩名護士小姐姐不管真假,總歸是對凌然的禮物表示了好感。
“葡萄和蘋果都是街坊的親戚朋友種的,我家每年都有提前定一些,到了采摘季節就可以隨時送到家里來。”凌然特意說明,又道:“雖然還是用了化肥農藥,但是都在標準內,很好清理的。”
兩名小護士興奮的連連點頭,異口同聲道:“凌醫生最好了。”
凌然微笑入內,再將寫好的論文放在霍從軍的桌子上,就換了白大褂,前往手術區。
在手術區再換洗手服,入內經過休息室,毫不意外的聞到了鹵肉的味道。
凌然微笑入內,赫然發現一個平盤,堆了十幾只豬蹄,右下方還放著一個小牌子,掛著二維碼,旁邊還寫著說明:為平衡收支,豬蹄每只19.9元,請自行付款。
再抬頭,才見呂文斌笑容滿面的站在桌子旁邊,白大褂越看越像是廚子穿的。
“手術準備好了嗎?”凌然的關注點始終是手術室,豬蹄什么的…好吃當然也很有用。
凌然說話的同時掏出手機,掃碼了一只豬蹄。
呂文斌從底下撈了一只大的,雙手遞給凌然,再笑道:“手術室都備好了。麻醉醫生還是蘇嘉福,和磁共振的片子也都放里面了。38歲的空調工,裝空調的時候手卡住了,租售食指旋轉撕脫性離斷,皮膚缺損比較嚴重,肌腱和血管都有抽脫。”
相比切割傷,旋轉撕脫性的離斷要嚴重的多。
對于醫生來說,再植的成活率也會降低。
凌然緩緩點頭,問:“患者和家屬對手術的期望值是什么?他們知道完全恢復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吧。”
“家屬理解。”呂文斌道:“我告知他們會植皮和移植血管了,手指變短也是必然情況。家屬表示能夠接受的。不過,患者希望能夠盡可能好的恢復手部功能,另外恢復的快一些,能早點重新工作。”
呂文斌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病人的家庭條件不太好,對于醫療費用,也比較在意。”
凌然微微點頭,對于斷指再植來說,這些都算是正常范圍內的要求。
斷指再植遇到最多的病人就是產業工人。產業工人對于外表的在意程度比較低,更更關注的還是生存能力,以及醫療負擔。
“入內吧。”凌然丟掉豬蹄骨頭,再去抹干凈嘴,洗干凈手,進入手術室內。又在護士的幫助下,穿上覆蓋全身的手術服。
此時的手術室內,就處于近乎無菌的狀態了。
不過,急診科的手術室,無菌標準向來不高,手外科也是如此。畢竟,病人每次入內的時候,都不可能對其做徹底的清潔。
神經外科做顱腦的手術室可以,心胸外科的手術室也可以較好的杜絕外來污染物,急診科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了,手外科同樣沒有。
同樣不會有高潔凈度手術室的還包括普外科,當一包屎噴到房頂的時候,任何高潔凈度手術室都要抓瞎。
凌然照例先閱讀核磁共振片。呂文斌和馬硯麟一起解開包裹在患者手上的毛巾,并嘗試著清理患者非手術位的油污。
等凌然讀好了片子回來,再接著進行清創。
只見他的腰和頸部保持挺直,雙腿分開,肘和腕部都被穩穩的支撐著,精神高度集中…
呂文斌和馬硯麟都是邊看邊學。
外科醫生里面,最注意術姿(手術姿勢)的就是顯微外科。因為顯微外科是典型的體力外科,需要長時間的專注不說,身體的負擔也是極其嚴重的。
沒有一個良好的術姿,顯微外科的醫生不等成名成家,自己就該上手術臺了。
“燈低一點。”凌然命令了一句,巡回護士立即過來,將患手一層的照燈往下壓了壓。
照燈的主要功能是保持溫度。
斷指再植的一個關鍵點就是手部的溫度,一旦血液溫度降低的太厲害,再植的斷指想要成活就很困難了。
與此同時,麻醉醫生蘇嘉福也打點起精神,隨時關注著監視器,時刻準備處理血管痙攣和血液凝結的問題。
在手術室里,除了肝素以外,醫生還可以使用數支罌粟堿,后者的抗凝效果更突出,屬于超級有效的特效藥,在很長時間里,大概都無法被淘汰。
“今天采用逆行法。”凌然做完了清創,也就做出了決定。
順行和逆行是相對于縫合的順序來說的。
所謂順行,是先固定骨關節,再縫伸肌腱,然后指背肌腱,指背皮膚,再縫屈肌腱、動脈和神經,最后指掌側皮膚縫合。可以看做是先易后難。
逆行基本就是反過來,縫好了最難的動脈、神經和屈肌腱,再做關節和伸肌腱等。
新人做手術一般都是順行,能夠一步步的完成更多的步驟,并一步步的建立信心。逆行就屬于較為高端的操作了,只有少數醫生才會采用。
凌然如果只是大師級的斷指再植,或許就會只掌握順行法,也就是現在的完美級,才讓他能熟練的使用逆行法。
順行逆行在結果上沒什么太大的不同,區別主要是醫生的習慣、患者的狀態,以及對風險的掌控能力。
就撕脫性的傷口來說,骨關節的固定相對更輕松,動脈和肌腱再植就是重中之重了。
凌然和馬硯麟各在雙人雙目顯微鏡的一邊,呂文斌則自用一臺高倍顯微鏡,自右手臂的上游,截取病人自體血管,以供移植。
動脈要移植,靜脈也要移植,皮瓣更要大面積的移植。
這一根手指,三人做了2個小時,才做完了最難的部分。
“再裝一個100。”凌然稍有些疲憊,眼睛卻沒有離開顯微鏡,生怕丟失視野。
手術室門被打開了,劉護士笑盈盈的進門:“你們出來了記得領雞蛋啊。一人一盒土雞蛋,一盒咸鴨蛋,副主任以上有多一盒4個的土豆。”
停頓了一下,劉護士又道:“凌醫生,霍主任讓你領他的那份。”
“哦。”凌然依舊沒有抬頭。
呂文斌和馬硯麟同樣如此。
劉護士早就習慣了,笑呵呵的又去隔壁手術室通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