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百歲灘落了些濛濛細雨,將炙熱的暑氣驅散了不少。
云華醫院租來的大巴車上,掛著的“健康巡診”的橫幅有些狼狽的貼在車身上,車輪濺起的泥點子,天然的令人不愉快。
咚咚。
三個老頭子,舉著大鑼,使勁的敲了起來。
接著,則是悠揚的琴聲彈起,一隊身著花花綠綠的舞蹈服的老太太,揮舞著扇子,邊跳邊唱:一送(里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秋風(里格)細雨(介支個)纏綿綿,山上(里格)野鹿聲聲哀號…
療養院的文藝節目的流程變化很小,每到節日與迎送時間,都有類似的歌舞表演,今天參加的人卻略略多了一些。
就連不太出門的老紅軍,也坐著輪椅,來到了中庭,舒服的曬著太陽,露出緬懷的笑容。
伴隨著琴聲,更多的人唱和:
千軍萬馬(介支個)江畔站,十萬百姓淚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紅軍啊,革命成功(介支個)早回鄉…
說話含混了好些年的老紅軍,此時聲音清晰的跟著合唱:
早回鄉…
早回鄉…
一曲唱罷,又有單人獨奏的二胡聲就吱吱嘎嘎的響了起來,還沒有響幾聲,就被激烈的吉他聲給遮蓋了。
“姓劉的,你又找茬?”二胡老頭性格爆裂,呼的站起來,整個人都在搖。
彈吉他的老頭一身皮衣皮褲,哈哈的笑兩聲:“怎么的,你彈二胡,我彈吉他,人家愛聽哪個聽哪個,民主你懂嗎?”
“二胡是拉的。”
“你拉唄。我有紙你要嗎?”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兒開在春風里…開在春風里…”
幾位老太太,迫不及待的穿著旗袍,出來唱了起來,將二胡和吉他都給推了開去。
原本還在給云華醫院諸人說話的療養院院長,一拍大腿,氣惱的道:“得,又要開始斗歌了,各位,不好意思,我去勸一下,免得有人氣暈過去。”
院長飛快的跑過去,一邊指揮著工作人員將擋路的物件搬走,一邊又勸說沒到上臺時間的表演隊回去。
大巴車下方的云華醫院的干部和醫生們保持微笑,繼續揮舞著手臂,拜謝四周。
直到二胡聲繼續響起,眾人才在療養院的安排下,依次坐上大巴車,緩緩駛離。
療養院內,歌舞劇依舊,送別的群眾熱火朝天的表演著,除了動作幅度小點,動作小點,衣服華麗些,就像是學校里的元旦演出。
大家自娛自樂,倍感開心。
凌然抱著一箱子的禮物,坐在后排,趁此時間,一件件的整理。
周醫生和他的住院醫在旁幫忙,并為凌然做記錄。
“人參一根…”
“魚肝油一瓶…”
“人參一根…”
“葡萄籽油一瓶…”
“人參一根…”
周醫生都不由羨慕道:“臉長的好是真的好,你也看病我也看病,怎么就你有禮物,哇,好大條的人參。”
這一次,就連住院醫都忍不住瞥了眼周醫生,低聲道:“凌然這次是真看病了。”
周醫生臉色一干,像是被鹽漬住了似,咸咸的道:“我昨天量血壓都量了幾十次吧。”
“是我幫您量的。”當事人弱弱的反抗。
“哦…對哦,忘記了。”周醫生打了個哈哈,又對凌然道:“你這手推拿還是可以的,放到中醫院,推拿一次100塊的樣子,你能分個十塊二十塊的,一天下來也不老少了。”
凌然不在乎的“哦”了一聲。
周醫生目光一凜:“凌然,你可別聽那個星探的話啊,明星可沒有那么好做的。”
“哦。”凌然的目光在一顆顆頸椎上掃過,強行壓抑著上去推拿的沖動。
三天期的任務,才過了一天一夜,還有提高的空間,返回的車程將近3小時,就這么干坐著,實在浪費。
“凌然?你想什么呢?”周醫生說了一通話,也沒有得到回應,不禁有些無奈。要是換一名住院醫說自己要做明星,他肯定是躬身相送,但凌然不一樣,他是真有可能做成的。
“您太累了,我幫您推拿一下吧。”凌然忍不住了,隨便找了個理由,抽出一根白巾,手就搭在了周醫生的脖子上。
周醫生還想問什么,張開嘴,就是“嗯…”的一聲,渾身發軟起來。
凌然一根脖子一根脖子的按了一路。
周醫生也放心下來了。
光看凌然這么喜歡動手就知道,他是當不了明星的,明星難道天天抓著粉絲的脖子推拿嗎?
倒是要小心中醫院的老家伙們,推拿在中醫院是不受寵,可云華連個推拿科都沒有,對方要是高價挖人的話,也是有危險的…
凌然回醫院點了個卯,再查了一圈房,就直接回家了。
急診科的病房依舊緊張,過去三天,雖然騰出了八張床位,但都是此前加床的床位,去掉他們,tang法項目組的病床依舊不夠用。
考慮到晚上有演唱會票,凌然也就不急著將加床給填滿了。
回到家,凌然將兩張孟雪演唱會的票遞給正在喝茶的陶萍女士,轉身下樓,果然聽到身后爆炸式的尖叫:山雨哥!山雨哥 “孟雪又怎么了?”凌結粥有些奇怪的掏出手機百度,點開熱搜念了出來:“孟雪打噴嚏?打噴嚏有什么好叫的?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明星掏個耳屎…”
凌結粥說著說著,自覺地停了下來。
抬起頭來,果然就見老婆陶萍正用冷冽的眼神看著他。
“萍…”凌結粥嘿嘿的笑。
“山雨哥打噴嚏,有可能是感冒了,有可能是工作太累抵抗力變低了,也有可能是片場條件太差過敏了,怎么能等閑視之!”陶萍首先糾正凌結粥的話,接著停頓了一下,著重道:“我們家山雨哥沒有耳屎。”
凌結粥翹起大拇指,為親媽粉陶萍點贊。
陶萍瞪了老公一眼,哼哼兩聲,道:“本來準備喊你去聽演唱會的,算了,我帶兒子去。”
凌結粥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又趕緊收起來,猛一拍大腿:“哎呀,太可惜了。”
“裝模作樣。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去換個衣服,小然,你去開我的車。”陶萍轉身上樓,已是忍不住哼起歌來。
“乖乖”凌結粥松了一口氣,問凌然:“你買的黃牛票?花了多少錢?我去看了,連人都看不到的座位,黃牛都敢賣幾百塊。”
“別人送的。”凌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