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快進來。”
德斯卡把瓊克·瓦雷奇扶了進去,在壁爐中加了幾根柴火,用干毛巾擦了擦瓊克·瓦雷奇的臉:“究竟怎么了?”
瓊克·瓦雷奇深深吸了口氣,看著這個他在冰虹城內外為數不多能夠信任的人,心中充滿了掙扎和痛苦。
他要欺騙這個人,不過卻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向惡魔借來了力量,也僅僅是力量,瓊克很清楚,如果后續計劃沒有做好,哪怕暫時借助惡魔的力量按下了蓋子,但臭婊子死亡遲早會爆發出來,那么到頭來能夠僅以身免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我絕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瓊克咬著牙關想。
如果失去一切,我瓊克·瓦雷奇寧愿死亡。
我必須擁有一批信得過的人。
他看著樸實的德斯卡,兩道眼淚突然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我的小少爺,你別哭啊!”德斯卡手忙腳亂起來:“無論你受了什么委屈,德斯卡一定幫你解決。”
“你解決不了的,德斯卡,那婊子要害我!”瓊克咬牙切齒道:“她要把我變成宦官。”
“什么?”這個健碩的老年人站了起來,他的右腿是一條木桿,然而站立的時候仍然顯得他的身量高大,威風凜凜:“少爺,他敢害你?他竟然敢害你?”
他激動了起來:“他怎么敢害你?少爺,究竟發生了什么?”
“竟然是這樣?”德斯卡臉色蒼白:“怪不得,怪不得府邸里面的老家伙都被打發了出去,原來是這么回事,那個女人已經掌握了整個府邸的權力嗎?”
“是的。”瓊克·瓦雷奇咬牙切齒道:“德斯卡爺爺,兩個月前我還有一批親信人手,然而哪個女人只是借著父親出征的功夫就把他們都弄走了,她又派人封鎖了消息,你看,你們到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你們會產生懷疑,但她昨晚差點就成功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德斯卡有些茫然,忽地一個激靈:“少爺,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那個婊子封鎖了城市內外,要殺我而后快,我干掉了他的管家。”瓊克一臉痛苦,突然臉上露出一股煞氣:“而且德斯卡爺爺,那個婊子居然和永眠者教會有關系。”
“天哪。”德斯卡一臉震撼:“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有真憑實據。”瓊克道:“那個護衛長博斯杰就是一個夢囈者。”
“這事我們必須報告老爺!”德斯卡拍案怒吼:“他怎么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不,德斯卡爺爺,父親已經被那個女人迷惑了,夢囈者最擅長幻惑!”瓊克拉住德斯卡,面色痛苦地道:“爺爺,現在我們勢單力孤,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了,我在這座城市里,除了你之外不能信任任何人。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我們必須立即行動,我要和這個婊子拼了。”
“可是我們沒有力量。”德斯卡面色微變:“少爺,不如我們這些女主人的舊部下一起送你出城。”
“不!”瓊克義正詞嚴地喊道:“我絕不接受自己承受污名茍且偷生,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審判這個女人,并親自向父親證明自己的清白。德斯卡,你不要恐懼,我現在需要你們,正是因為我想要利用一些力量,不能沒有能夠信任的人為我效力。”
“好,這才是北方男人的氣魄。”德斯卡大聲贊嘆起來,他激動得哭了出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女主人啊!你看看,弗斯特在上,我們的少爺有了男人的氣魄了。”
他激動地哭了起來,瓊克·瓦雷奇收起有些顫抖的右手,悄悄低頭掩去滿眼的慚愧。
“少爺,我這里能夠保證的絕對忠誠的人有二十二個。”德斯卡拍著胸口:“我們當初共同在女主人那里立下誓言向你效忠,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愿意為你赴湯蹈火。”
“這些人,差不多夠了。”
瓊克心里也暗暗算計,按照這些母親給他留下的家底在城主府中的影響力,已經足夠他在動亂之后維持住一小片家業的穩定了。
作為一個根基幾乎被挖空的大少爺,他極度需要這些人為他站臺。
不過這還不夠。
他相信白河能夠對付自己的父親,那么多高階法術幽魂,整個北境能夠扛得住的生物也不多,但是瓊克自知自己的短板仍然十分明顯——以他的名譽和政治資本,哪怕老男爵倒臺他也控制不了局面,強行上位的結果只會是被人趕下去。
所以還需要下一步計劃。
瓊克看著激動的德斯卡,心如止水地不斷涌動著算計,有些淡淡的悲哀,更多的卻是死水般的平靜。
“不過少爺,您的計劃究竟是什么呢?”德斯卡激動完畢,冷靜下來問。
“聽著德斯卡爺爺,已經有一個流浪的巫師,對,沒錯,他是對抗永眠者的巫師,正潛伏在府邸,就是他偷偷幫助我逃出了城主府,并向我提供了這些消息,過一段時間我會帶你去見他,不過僅憑著他無法對抗那個婊子。”瓊克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城里還有另一股力量能夠幫我對付她。”
“另一股力量?等等,少爺,你不會是指那一戶人家吧?”德斯卡突然瞪大了眼睛:“少爺,這是背叛啊!老爺不會喜歡看到這些的。”
“不,我們別無辦法,父親被蒙蔽了,為了除掉那個女人,我們必須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瓊克一臉堅決地說。
“可那是個老狐貍。”德斯卡吹著胡子,看著面容稚嫩的瓊克一臉擔憂:“少爺,你斗得過他嗎?”
“我有他拒絕不了的條件。”瓊克說道。
確實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無法拒絕的條件。
他心里也同步這樣說。
“這,好吧少爺,我們就陪你走一趟。”德斯卡捏起拳頭道。
他心中并非完全狐疑,然而看著瓊克身上用大力氣偽造出的傷痕,想起瓊克的哭訴和種種流言,一股氣憤就沖進了這個淳樸的北方老漢的腦海。
無論如何,少爺受了欺負,必須有人付出代價。
他捏著咯咯響的拳頭,跟著瓊克走出了屋子。
冰虹城是公國內僅次于北風港的第二大城,作為北地著名的貿易城市,他的范圍非常之大,除卻管制日外,北地比較友善的蠻族,雪地精靈,冰川矮人等種種比較守規矩、人類不是很排斥的種族聚集在這里搞貿易,一年四季,城市都顯得非常熱鬧。
眾公國貴族組成的議會統治著這座城市,半個個世紀以來,瓦雷奇家族控制著城市的光明面——城防軍、騎士團、政府,然而正如同事物的一分兩面,城市里的陰暗面也控制在另一只手之中,比如或明或暗的商業,喧囂浮華的夜市,以及地下的蠅營狗茍。
魯德家族正是這一只暗中的手,幾個世紀以來他們一直試圖掌握城中的大權,只是一個很致命的因素讓他們一直無法如愿——他們是本地豪強沒錯,然而地位卻一直比較尷尬。
公國成立之初,這個家族試圖開歷史的倒車,和公國政府對著干,最終慘遭專政,一個世紀之后才緩緩恢復元氣。不過這個時候,公國的新貴已經在冰虹城周邊站穩了腳跟。
這讓魯德家族吃盡了苦頭,哪怕他們每年都派遣子女去北風港做人質,積極修好與公國上層的關系,但冰虹城的新貴們仿佛遵守著一個潛規則——在議會上無論如何都不投魯德家族的票。
后來魯德家族在幾次戰爭中立下功績,成為了公國貴族的一員,但仍然不受待見。
于是冰虹城的主要權力一直握在新貴族之中,不過魯德家族憑著本地盤根錯節的人脈經營了幾個世紀漸漸有了起色,議會中也不再是鐵板一塊,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來,魯德家族在未來的崛起不可阻擋——如果他們的領導不犯非常愚蠢的錯誤。
新貴族的抵抗仍在繼續,瓦雷奇家族正是新貴族們用來對抗魯德家族最新的一塊塞門板。現任的魯德家族領導者,被其他貴族戲稱為冰原老狐貍的老魯德男爵對現狀一直十分淡定,該有的跑不了,憑借他多年來對這些作死的新貴族的觀察,這個時間不會太遠,不是他的孫子,就是他的重孫子。
老男爵智商超常,年輕時候學過幾年魔法,成就還頗為可觀。老頭平時頗為樂天知命,一直經營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過低調不代表無能,很多冰虹城的貴族都知道,這座城市對這只老狐貍來說沒有太多了不起的秘密,也很少有事情是不在他掌握里的,正是因為胸有成竹,才一直如此淡定。
此時這位老男爵卻顯得有點不淡定,早上的消息傳來,瓦雷奇男爵的長子刺殺繼母未遂,已經跑了。
雖然城主府第一時間捂了蓋子,但這種事情怎能瞞過這只老狐貍的耳目?
他笑著搖搖頭,清癯的長須微微顫抖,這事情終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縱觀千年來的所謂貴族,這種事情實在太多了。
他又想到了瓦雷奇男爵,那位北地著名的強大戰士,雖然表面上疏遠了自己的兒子,甚至刻意拉遠了距離,不過老狐貍很清楚這是遮掩那感情的假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和新老婆干了起來,又會是什么反應?
老狐貍呵呵地笑了起來,他扶了扶北地煉金師精細磨制出的單片老花鏡,看著奏報上的事件經過,表情漸漸變得遺憾。
可惜的是兩個都沒死,嘖嘖嘖嘖。
怎么就沒死人呢?
老男爵嘆息著,如果兩個死了一個,他再來一番操作,可能又會把掌權時間表提前一些。
他啜吸著特制的苦煙草,感受著其中的苦澀,長長地吐了口氣,魔法靈光在氣霧中若隱若現。
他瞇著眼睛看著這種煙霧,自確定了自己魔法潛力之后,老男爵就喜歡上了這種運動。煙圈在空中變化,直到變成一只雪鸮。
大門輕輕打開,他的管家輕手輕腳地避過煙圈,將一個徽章放在老男爵眼前的桌上,壓低了聲音說:“老爺,有人求見。”
“唔?”老頭拿起了徽章,臉上突然露出驚愕又始料未及的表情。
他左右看了好幾遍,確定了徽章的各個細節,磕著煙斗微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