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有種日了狗的沖動。
還以為是三體人用什么黑科技從他的腦子里直接挖出來的,原來是不打自招。
我的這個嘴啊,怎么做夢的時候都這么賤呢?
白河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我說了什么夢話?”
他語氣平靜地問。
“您在夢里提到了霜巨人、二哈,呃,我希望他們會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抱歉,在我們掌握的有關地球文明的情報里,前者屬于神話,而后者似乎是一種寵物。”
只有這么多?
真的還是假的?
白河暗暗皺眉(雖然龍有沒有這個功能值得商榷)。
三體人的思維和語言系統直接聯系,無法在對話中隱瞞自己的想法,因此對于謊言的抵抗力極弱,這是原著中地球得以用面壁計劃對抗三體人的一個關鍵因素。
然而他不懂得三體人的語言,自然也沒法利用原著中三體人的弱點。
——如果三體人利用這一點,也可以對自己說謊。
雙方的信息是雙方面的不對稱,白河發現自己能夠依靠知道劇情占一點便宜,然而這點便宜卻不足以在現在這種對話中取得優勢。
自己在夢話中暴露了什么?
白河暗自有些急躁,他忽然發現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和他說話的三體人看起來很直率,然而談話的節奏卻一直被他把握在手里。
白河腦海中飛快地將所知的三體劇情過了一遍,最初的震驚之后,他的思路漸漸有了些頭緒。
三體人并沒有等白河搭話,繼續問說:“所以,我們希望能夠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物種,又是從哪里來的,又怎樣知道地球的語言的呢?”
直截了當?
很符合三體人的風格。
白河給出了早想好了應對,他決定先用瞎話試探一下:“我是安培拉星人,是宇宙中的流浪者,我的飛船曾經經過地球,我在那里進行了很長時間的一段考察,最近來到這里,結果因為這里的三恒星系統出了意外,飛船在空中爆炸,只有我落在了這顆星球上面。”
聚集在一起的三體人頓時發出嗡嗡嗡的對話聲,他們的身軀閃爍著,顯然在飛速地彼此交流,不過幾秒鐘,同聲翻譯器傳來了似乎帶著些情緒的漢語:
“你在說謊。”
“哦?我說的都是真話。”白河不動聲色繼續試探:“你要找到我說謊的證據。”
“這個證據非常明顯,我們有專門的人員研究地球的文化,你說你是安培拉星人?黑暗四大天王應該不是你的部下;關于這些我們只需要在資料庫檢索一下就能知道結果。此外,您可能不知道,上個恒紀元我們發射的觀測衛星仍然在運轉,因此你所說的飛船說并不能夠成立。”三體人直白地揭開白河的謊言:“我們對你很誠實,你也應該對我們誠實一些。”
“那好吧。”白河嘆了口氣:“我剛才有關安培拉星人的話的確是謊話,不過我確實是是宇宙人——你要相信只有文明生物才會有我種智力,至于中文,這是機緣巧合下懂得的。至于你們的衛星,他監測不到我的飛船,他是隱形的。”
“聽起來無懈可擊,模式上像是有所保留的實話,但實際上不是。”三體人道:“有一個現象我應該通知你:經過剛才我們對你語言模式的搜集,包括你剛才的謊言,我們得出了一個研究結果,你說謊時候心率與腦波的變化曲線與地球人類有很高的相似性——當然,由于你與地球人生理結構的差異,這也可能只是個假說,需要更多觀察驗證,不過我們經過討論,已經決定暫時采納這個假說,以此論證你這一部分言論可信等級為低,這作為證據足夠了么?”
“這么說來,你們果然有方法分辨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
“我必須提醒你,如果我們多次無法從你的言論中提取出一定程度的真實性,可能會有強迫手段使用在你的身上。”三體人鄭重其事地警告道。
“好,我說真話。
我是異世界的地球人,因為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變成了這個樣子。到達三體星是時空穿越的緣故,其中原理似乎超過了科技的范圍,我也一無所知,這就是我之所以出現在你面前的真相。”
看著短暫沉默之后對著一大堆儀器嗡嗡作響瘋狂閃光的三體人白河暗暗發笑。
這確實是真話,但看來三體人不信。
白河看著三體人進行著他完全聽不懂的激烈討論,有些無趣地閉上眼睛。
這談話至此應是告一段落,是時候休息一下了。
當白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居住環境變了,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白河直覺感覺到如今所處的房間比上一個要更深一些,培養槽的透明玻璃外面罩上了一層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細網,很顯然,他的待遇有了變更。
問話的三體人來了又走,不停地翻來覆去地問他問題,似乎這些三體人真的接受了白河最后的真話,不停地詢問著白河穿越之前之后的事情,包括白河在地球上的生活,包括大冰川,種種曲折離奇的故事自己聽了都有點不信,然而這些都是實話。
與其說些編不好的謊言,不如實話直說,反正和劇情鳥蛋關系沒有。
白河當然也有所隱瞞,包括命運骰子和三體的劇情,至今他仍然小心地不吐露任何有關這兩個方面的事情,對三體人講出他個人的經歷并無大礙——因為這些事情和三體文明正在干的事沒有任何關系,三體人能夠從白河經歷中提取出的可利用信息出奇地少,然而如果暴露了這兩者,命運骰子會讓白河被切片研究的機率大大提高,原著劇情如果隨意拋出,后果則不可預測,但十有八九會讓白河的運氣向壞的方向發展。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這種隱瞞是否瞞過了三體人,或者說三體人仍舊在判斷他的這些‘經歷’的真假而暫時沒有精力追究他所隱瞞的東西,至少一段時間里來找他問問題的三體人口中,白河都沒有發覺這兩點隱瞞暴露的跡象。
真話永遠比謊言更有力量,他靜靜等待著這些實話在三體人中會散發什么樣的力量,實際上這種力量已經顯現了出來——每一次來問他問題的三體人都不一樣——雖然仍舊認不出具體誰是誰,但白河已經能夠分辨出三體人的一些細微差別了。
讓白河感到糟糕的是他的生活質量越發差了,自從關進了這個小黑屋,方便豬方便魚方便鼠統統地沒有,只有培養液可以供他裹腹。
莫非自己的定位從‘可能的陌生外星生物’降格成‘奇怪的地球人’之后,待遇也隨之下降成了‘敵國待遇?’?
白河曾試圖抗議,然而他發現自從上一次三體人過來問話之后,又是很長時間里并沒有新的人靠近這個房間,工作的三體人似乎沒有與他交流的想法,任他如何行動也不理會他一下,讓白河有些郁悶。
整理一下這些天來搜集到了信息,白河對于應付三體人也有了個章程。
不過以三體人政體的效率,對于自己的處理決定應該不會太慢吧。
白河這么想著,就發現有一個三體人站到了培養槽前,再次開啟了同聲翻譯系統。
三體人沒有急著開口說話,而是先看了白河一陣。
雖然仍讀不懂三體人特有的表情系統,白河仍直覺感到這個三體人情緒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