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對兩人介紹到:“這屆天工獎我們賓館也算協辦單位,那邊就是廣告牌。”
李君閣一眼看過去,廣告牌上的名頭都大得嚇人,主辦是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協會,簡稱中寶協,承辦是中寶協玉石分會。
底下協辦單位也都了不得,所在地區囊括了廣省,閩省,新疆,鞍山,阜新,鎮平,蘇州,泰安,龍陵,瑞麗,阿拉善,四會,揭陽…
不是著名玉石產區就是玉雕大派集中地。
最底下兩個協辦單位,一個是宏盛拍賣公司,一個就是余再男的京南賓館了。
李君閣只看了一眼就說道:“咦?怎么沒有蜀州?”
白老頭對這事門清,說道:“蜀州的玉雕還不成氣候,你看看這些協辦,都是大流派所在地,水平高,競爭激烈,一個工作室就能碾壓其它地方一個省了,所以必須經過初選才成。”
“比如閩工,他們的初選叫神藝杯,能拿著神藝杯來入圍的作品,本身就已經身價不菲了。”
“蘇工就更了不得了,天下馳名,他們的初選叫子岡杯,每年送選的作品,都是天工獎的大熱門。”
“蜀州也不是沒有玉料,雨城雅州的碧玉還是小有名氣的,不過雕刻嘛,只能作為自由作品報名參賽了,所謂自由作品,就是將這些大流派之外的地方統一作為一個地區分類,這些作品要想殺出各大協辦地那些先天高手的重圍…算了,等展廳布置出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罷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小王將房卡交給李君閣和白老頭,吩咐兩人洗漱一下,五點半來接他們去餐廳,余總安排了宴席給他們倆接風。
兩人休息了一下,下樓來,小王將他們領到裙樓的一個大宴客廳里。
余再男一看到兩人就笑了:“哈哈哈正主來了,我都沒想到李大師今年會技癢,硬是弄出一套作品來參賽,來來來,我給兩位介紹。”
說罷將兩位引到一個花白胡子老頭面前說道:“來來來我來介紹,這位是北工京派玉雕大師李昆吾。這兩位是我老鄉,這位是夾川蘭協的老白,白聲鼎,這位小朋友是李君閣,您老叫他皮娃就行,這次您上手的青珉石料,就是這小子發現的。”
李君閣伸出雙手跟李老頭握手:“老爺子家學淵源,了不得啊!”
李昆吾一愣:“小朋友您認識我?”
李君閣笑道:“《山海經》記載,伊水西二百里有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銅。色赤如火,以之做刃,切玉如割泥也。老爺子您是玉雕大師,這個名字應該是家中長輩對您的期許,因此我猜測您老是玉雕世家出身。”
李昆吾哈哈大笑,對余再男說道:“你夾川縣出人才啊!這事情放六十年前不稀奇,擱現在還能一口道破的娃子,實在不多了啊!皮娃是吧,不錯不錯!”
幾人坐在茶幾旁,李君閣見是功夫茶,便給大家都點上,李昆吾更驚訝了,看穿著李君閣就是一個鄉下娃子,連這個都會?
李君閣知道李昆吾心中所想,說道:“我在村里有個蘭場,蘭場的技術顧問是在南方待過的,我這個也是跟他學的,不過品茶就不行了。”
李昆吾又是一陣笑,說道:“其實我也不會,不過來往的都是行家,跟你一樣,也是被熏出來的。”
余再男佯怒道:“喂喂喂,李老,什么叫熏出來的?”
李昆吾哈哈笑道:“那加一個字,熏陶,熏陶出來的總可以了吧?”說完又對李君閣擠擠眼睛,低聲道:“其實還不是一回事兒!”
李君閣哈哈大笑,他太喜歡這老頭了,這就是不染纖塵通透的人性,老小孩性格啊。
就見李昆吾翻出來一個紫檀木的匣子,說道:“里頭就是你們的青珉石了,對了,報名表皮娃你沒有看過吧?你要是能猜出來里頭是啥,我就給你再出手一次,免費替你雕一件作品!”
余再男大驚失色:“李老,你可別拿這個說笑!”
開玩笑北工大師作品,工價是按成品克重計價的,一百一克起步。
這也是大師作品和田玉翡翠居多的原因,商家一個比一個猴精,要是用別的材料,這料子錢跟工錢就差了一帽子遠了。
李昆吾擺著手笑道:“沒事沒事,今天跟小朋友投緣,我們就當一樂!”
再推辭就是不給面子了,李君閣只好將手指放到楠木盒子上,抬頭說道:“李老,那我可就斗膽猜了。”
李昆吾戲謔地看著李君閣,笑道:“嗯嗯,小本家,你猜你猜!”
李君閣笑道:“這里頭,是三方硯臺吧?”
這下輪到李昆吾大驚:“你事先看過報名表了?!”
李君閣搖頭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們李家溝也有石匠,據他說這是頂級的硯材,我想著美石入良工之手,判斷總該是差不多的,因此就斗膽猜是硯臺了。”
李昆吾更驚訝了:“等等小兄弟,你說這位石匠推斷這石性花了多長時間?”
這輩分都怎么叫的,余再男跟白老頭不由得手扶腦門一臉黑線。
李君閣說道:“老的我不知道,小的嘛,先是搓了搓,然后拿手捂上去,大概有那么幾分鐘吧,不過他剛開始說要給我雕個水洗,被老的一通臭削才改為硯臺的,對了,這青珉石的名號,也是這小的定下來的。”
李昆吾惘然:“不會吧?你說的這個小的有多大?”
李君閣說道:“石頭叔五十開外,小石頭嘛,應該比我還小一兩歲。”
李昆吾一下子靠在沙發上,長吁一口氣道:“皮娃,你自己打開盒子吧。”
李君閣將紫檀盒子打開,里面果然躺著三方硯臺。
李昆吾說道:“高手在民間啊,要真的跟你說的一樣,就憑斷石性這一手,這對老小就足夠開宗立派了!”
李君閣趕緊說道:“那是,他們已經是我們李家溝出來的第三項非遺傳承人了,家里是祖傳的手藝,對了,我這次還帶了他們的作品來…”
李昆吾直接打斷:“嗐!那還聽你擘劃啥!趕緊把東西拿過來,聽你說還不如量活來得快!”
秘書小王趕緊過來說道:“我去我去,別耽誤你們聊天。”
余再男揮手讓他去了,然后和李君閣白老頭一人端著一方硯臺觀賞。
三人手里的硯臺,都是以一汪清塘為主題,根據石眼金絲分布各有側重。
余再男手上的,是一枝枯荷,一只鳴蛙。
李君閣手上的,是一叢蒲草,一只水鴨。
白老手上的,是幾點浮萍,幾條小白魚。
都是傳統題材。
李君閣跟白老頭嘖嘖稱美,大師出手,將石材跟題材完美結合,北工京派就是端凝大氣,做這種書桌上的文玩那是首選。
如果是隨身掛飾環佩,那就得選南派蘇工了。
兩人正翻來覆去贊賞不絕呢,余再男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李老啊,這天工獎要求創新啊,你這可都是傳統題材,創新在哪里?”
李君閣心念一動,將自己手上的這方硯臺擺放到桌面上,又將白老頭手上的一方接過來,拼到自己那方硯臺邊。
這下余再男也明白了,把自己手里的一方也拼了上去。
三方硯臺天衣無縫,茶幾上出現了一個小池塘,原先每方硯臺的部分邊緣變成了塘里的微波。
微風拂過,水紋彀皺,水鴨在自在的梳理著羽毛,鳴蛙在對面荷葉上歡鳴,幾葉浮萍被微風推送著,悄悄漂了過來,整個畫面都如同活了一般,祥和安寧,妙然天趣。
“絕了!”“妙極!”“贊!”三聲驚嘆從三個嘴巴里脫口而出。
李昆吾笑得像個孩子,對李君閣豎起大拇指:“嘿嘿嘿,皮娃果然是妙人,我這“萍水相逢”,居然是你最先看出門道!我現在更相信你李家溝的石匠不一般了。”
李君閣想起一件事,對李昆吾說道:“李老爺子,我在樓下看這次天工獎,除了金銀銅之外,還有個獨立的主題創意設計獎,今年的主題是緣,這三方硯臺要是換個名字,是不是也可以跟主題扣合呢?”
李昆吾訝異道:“還有這說道?我都沒打算參評創意設計的,實在是選題有點牽強。”
李君閣說道:“不牽強啊,您看我們本來素不相識,就如這蒲荷萍水,隨遇所之,居然就聚到一起,這才有了這三方硯臺,三方硯臺又合成一個作品,我斗膽說啊,要不我們就改名叫‘緣無故’,這不就扣題了嗎?”
三人都眼睛一亮,李昆吾說道:“萍水相逢,緣無故。萍水相逢緣無故!哈哈哈哈妙極了!再男,現在改名字參評還來得及不?”
余再男也是高興,說道:“我立刻打電話問,好歹是協辦單位,這點面子總要給我,應該還來得及。”
說完轉身跑出去打電話,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興奮地道:“李老,真改?”
李昆吾一揮手:“改!必須改!”
余再男趕緊對電話那頭喊道:“聽見沒?李老發話了!什么?印刷才幾個錢,趕緊給老子重印,今晚加班重新布置!到時候賬單給小王就行!嗯,緣無故!對了,還要把主題創意設計獎也報上名!就這么定了!”SS106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