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州歷1786年正月廿七截江城首座府 世家坐擁龐大資源,掌握權柄武力,為了彰顯階級不同,自有名目繁瑣的禮儀,其中便有各種為了賀祝誕育的禮俗,如嫡子降生會有“三朝”、“滿月”、“百日”、“周歲”。
所謂三朝,是指嬰兒降生三日,接受各方賀禮慶祝,這禮俗主家并不見客,只是收禮。
滿月宴是指嬰兒剃胎發,同時主家宴禮賓敬謝,分內外幕。
如果說三朝與滿月只是世家人情往來的禮俗,那么到了“百日”,終是回到了賀祝誕育本身。
主家會宴請親友,祈愿孩子健康長壽,并參與對新生兒最重要的開葷禮。
民間總說,若是開葷順利,那么孩子今后一生,吃穿不愁。
所以不管是對平民還是世家來講,“百日”與“周歲”,都是最重要的誕育禮俗。
而對龍西唐氏一脈來說,眼下在截江城首座府舉辦的百歲宴,便是此時唐氏最重要的盛會。
這不光是因為這是靈火天驕的嫡長子與庶長子的百日宴,更是因為很多人都想借此機會,去到首座府上,看看能不能遇見出走多時的那位龍西天驕。
正是因為懷抱這樣的愿景,小小一場百歲宴,不但有宗正唐祖與閣老唐弘濤的參與,更有數十位分宗家主到位,加上禮賓旁戚,變成了一場數百人參與的盛大宴會。
看著坐滿宴廳的禮賓,后廂的妙竹嚇得渾身發抖,畢竟一個婢女出身的小姑娘,尋常聽到分宗家主的名諱都嚇得半死,哪里經受過這等場面,雖然外頭的賓客每個都笑得和氣,可她就是害怕。
懷中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母親的局促,也哇哇地哭開了。
唐氏的孩子出生,大多會有宗所的奶娘從旁輔助,可今日乃是兩位公子的百歲宴,兩個奶娘自然無法出現,所以在后廂房等待開宴的只有唐貞妙竹與兩個孩子,眼下孩子一哭,本就心煩意亂的妙竹更慌,笨手笨腳的開始逗弄孩子。
廢了一番手腳將孩子哄好,妙竹額上已經掛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朝著穩穩抱著孩子的唐貞哀聲道:“主母,要不一會兒您帶著兩個孩子出去吧,婢子就不出去了。”
“不行。”唐貞看著妙竹怯懦的模樣,堅決道:“今日是子麒、子麟兩人的百歲宴,一個都不能少,將腰桿挺直了。”
兩人懷中的,正是老唐家的兩個小公子,唐貞懷中的那個叫做唐子麒,妙竹懷里的那個叫做唐子麟。
而今日的百日宴,便是為這兩個新生兒舉辦的,說是百日,其實只有十月廿七出生的唐子麟是百日。
庶子,哪怕是庶長子,也是沒有過百日的資格的,畢竟嫡庶本就不是一母所出,而百日宴上除了開葷禮外,便是認舅。
唐貞自是唐謙一脈的嫡女,只消找個杰出的本脈唐兄,便能將舅認下,可妙竹是個什么出生,即便唐星愿意為這婢子舉辦百日宴,他又該認誰做舅呢。
原本這事你不說我不說,也就過去了,可是在舉辦宴會的時候,年輕的唐貞多嘴問了句,因為她不記得唐子麟舉辦過什么百歲宴,在聽到設宴人說庶子沒有資格舉辦百歲宴的時候,年輕的主母怒了。
于是,這場百歲宴,便成了兩位公子共同的筵席,而在開葷禮后,他們會拜族長大公子唐鵬為舅父。
“就算你心里再害怕,為了麟兒也得勇敢起來,若是你慌了不敢出去,麟兒便只能是個無依無靠的庶子,若與麒兒一同認了唐鵬做舅父,今后也算是有了靠山,你總不想自己的孩子渾渾噩噩沒個出路吧!”
遠在朝昌的唐羅自然不知道今日是自己兩個侄兒的百歲宴,因為這些天為了對付那顆定居在虛空主胃的修羅神心他又傷了自己一次。
畢竟按照此時的身體素質,還想從喉管中將神心吐出,就跟自殺無異,所以只能再次給自己做個了開膛破肚的小手術,把神心取出。
好在這次不趕時間,加上有云泉留下的玉盒,所以兩人順利的將神心取出。
而秀兒姐在為唐羅縫合傷口的時候,更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牙行中的見聞。
“前些年龍江接連水患,呈州、陵江一代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朝昌的人牙子便是看準了這個機會,組了捕奴隊出去。”
“原本以為要動強,可真等捕奴隊去了才發現,只要給口糧食,難民就肯賣兒賣女。”
“只要一斗米,難民就會把自家的孩子推到捕奴隊懷里,簽了奴契!”
“男娃比女娃更值錢,因為男娃養大了可以當奴隸做工,可女娃只能賣進窯子,賣相蠢笨的,更是只能殺了吃肉。”
說到此處,秀兒姐的情緒好像有些激動,縫合傷口的針線都走歪了,疼得唐羅齜牙咧嘴:“你就非得這個時候說這個嗎?”
“對不起對不起。”告罪兩聲,秀兒姐又恢復了標準的水準,一邊縫合傷口,一邊問道:“這些天你讓我去牙行詢價,究竟是為了什么啊?”
“我打算在朝昌開個善堂,專門收養流浪的孩子。”唐羅淡淡道:“但光是收養,體量還是不夠,所以我打算將朝昌的牙行的孩子,全都買下來。”
“你要做人口生意!?”
“嘶!”
看著銀針扎進肉里,唐羅倒吸著涼氣解釋道:“能不能把針拔了再說話!”
“不能!”秀兒姐咬著牙,上前向前迫近,一手攥著銀針,一手抓著唐羅衣領,不滿道:“天下生意那么多,你就一定要干牙行么?”
“有話好好說,不要欺負病人。”唐羅將頭仰了仰,胸前的玉手紋絲不動,無奈解釋道:“陳宗師要開宗立派,我答應了要每年送他一批鐘靈毓秀的弟子,不干牙行,我哪里湊那么多人來?”
“你說,你買孩子是為了送去給陳宗師當徒弟?”秀兒姐放開了唐羅的衣領,不滿道:“有你這么不靠譜的故友么,這就是你答應鐘靈毓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