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4日下午 當王九來到金玉城城主府接待處的時候,門口已經排起了曲折蜿蜒的長龍。相較于開放的三個窗口,以及窗口后面忙碌不已的辦事員,三條九曲十八彎的隊伍顯得格外冷酷無情,如同冰冷的殺手,正獰笑著對辦事員的下班時間虎視眈眈。
放在往常,城主府接待處可以說是整個金玉城窗口單位里,最為清閑自在的部門,有趙沉露多年積威,尋常人哪里敢輕易登門造訪城主府?
雖然從理論上說,任何一個金玉人,只要生活中遇到棘手的難題,遭遇了不公待遇,或者對于城主府的政策有什么意見,都可以前來接待處進行登記,任何人不得妨礙。但是另一方面,前來此處登記,就意味著對趙沉露管理的金玉城心存不滿,認為金玉城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中還存在美中不足。
這種思想顯然是高度危險的——當然,以金玉城的開放自由,城主府的寬宏大量,絕對不會因為有人思想異端就采取什么打壓措施,但或許是金玉城的地脈流動造成了特殊的風水格局,又或許是有狡猾的邪修魔頭滲透到金玉城中進行破壞,總之,懷有異端思想的金玉人經常發生人間蒸發現象,據調查,每年人間蒸發的金玉人超過三位數,而進行調查的團隊也在十年前不幸蒸發。
雖然只是江湖傳言,完全沒有真憑實據,但是考慮到趙沉露的一貫作風,金玉城里少有人敢不把這種傳言當回事。所以過去很多年來,接待處的工作一向清閑。
直到趙洪武等人發動政變,并宣布要在月底召開公審大會,審判趙沉露的罪行時,才逐漸有人意識到或許這次政變,和以往的那些游戲有所不同,這一次,金玉城是真的要變天了。
于是前來城主府投訴的人便絡繹不絕起來。
其中有的是對趙沉露的既往政策心存不滿,有的是與趙沉露有舊日恩怨,更有的是看準了這次政變的大好時機前來投機…當然,也有不少趙沉露的支持者前來抗議臨時政府的政變行為,要求盡快回復趙沉露的合法統治,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要求,接待處照單全收,所以工作壓力重如泰山。
王九排在隊尾,只看了一會兒,就判斷出若是老實排隊,至少要等到深夜時候才有可能排到自己,而他當然沒有這么多時間可以浪費,所以沉吟一番后,王九決定使用一個他以前看到過的排隊小技巧。
“趙,趙沉露…哦不,趙城主,您怎么來了!?”
王九的聲音完美地模仿出了人類的驚恐、駭然,無措等復雜情緒,而這股情緒,也在一瞬間就感染到了身邊所有人。
仿佛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塊巨石,一道道波紋激蕩開來,方才還整齊排著三列隊的金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做鳥獸散。而且一邊潰散一邊還念念有詞。
“啊啊剛想起來我還要買菜做晚飯呢。”
“孩子輔導班下課了我要趕緊接孩子去了。”
“什么,原來這里是金玉城城主府接待處?我還以為排這么長隊是為了搶購城主大人的語錄文選呢,真是讓人失望啊。”
趙沉露的威名,對于金玉人來說簡直是深入骨髓,盡管現場幾百人就沒有一個親眼看到趙沉露的影子,但只憑王九這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們陷入不可抑制的本能畏懼之中。
半分鐘后,城主府門前的小廣場上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諸如被踩掉的鞋子、碎掉的眼鏡片等一地狼藉。
至于接待處窗口后面的三名辦事員,則做出殊死掙扎的模樣,在座位上拼命扭曲身體。
聽到王九那句話,他們心中同樣害怕,恐懼感甚至更勝過外面那些路人。畢竟現在他們是等于服務于臨時政府,服務于趙沉露的反對者,可謂大逆不道,死不足惜。所以比起一般人他們其實更想跑。
然而在趙沉露接掌金玉城的第一年,她就發動了一場整頓工作作風的運動,為所有金玉城的窗口單位設計了一種新型辦公椅,提供了多種人性化功能,例如自動喂飯功能,當工作人員到了飯點,卻來不及處理完手頭工作的時候,就會從椅背上伸出傀儡臂,將座椅中提前備好的摻有興奮劑的軍用干糧塞入工作人員的口中,為其補充能量。再比如抽水功能,可以直接將工作人員人體代謝產生的廢水吸收掉,節省如廁的時間…
使用了這種工作椅后,金玉城從上到下的工作效率都得到了極大提升,而除此之外,座椅還附帶了強制固定功能,為了避免某些工作人員惡意翹班,在工作時間,座椅會自動附加極強的粘性,讓人根本無法掙脫。除非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同時眼前沒有需要處理的工作,或者工作人員失去生命體征,否則這份粘性絕對不會消失。反正工作椅附帶了諸多人性化功能,就算離不開座椅也能活得下去。
所以,當王九高喊出趙沉露的名字以后,盡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打包快遞到飛燕山,卻只能徒勞地在椅子上摩擦生熱。
騷亂直到幾分鐘后,衛兵隊緊張地趕來,才總算平息下來。
而這個時候,王九面前已經暢通無阻。
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員,一邊嗑著速效救心丸,一邊心有余悸地問:“這位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
王九說道:“是這樣,我是前任城主趙沉露的前夫趙新宇,聽說趙沉露即將被公開審判判處死刑,特來主張我的繼承權。”
這段話,對方只聽了頭半句,就感覺嘴里的藥丸要噴出來。
“你說什么!?”
王九重申道:“我是趙沉露的前夫趙新宇,沒錯,就是那種有親密關系,多次進行過繁衍行為的前夫。考慮到我曾經多次憑借過硬的身體素質和精湛的技巧將趙沉露送上過愉悅的巔峰,我認為我有資格索要她的部分遺產。”
按照金玉城的相關工作規定,此時工作人員應該認真記錄王九提出的訴求,但任憑他如何努力穩定心神,手臂還是顫抖搖晃個不停,毛筆上的墨汁都被甩的星星點點。
“你,你你說什么?!”
王九于是義正詞嚴地再次重復了自己的發言,而這一次,工作人員的身體顫抖地更為厲害,但臉上的神情卻不是驚恐,而是憤怒。
一聲悶響,整張工作臺都被拍成了碎片。
“放屁!”
話音未落,身后的工作椅椅背便發出警報聲:“請注意,你的發言違反金玉城文明工作條例,請立刻道歉并進行書面檢討…”
工作人員卻全然無視警告,繼續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就算趙沉露城主有千般不是,也不該被潑上這樣的污水!趁我真正發怒以前,趕緊滾,金玉城永遠不歡迎你這種卑鄙無恥的投機客!”
一邊說,工作人員一邊傾盡全力地嘗試戰勝粘性,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時間只聽一陣布帛撕裂的恐怖聲響,整條褲子都被撕成了兩截。工作人員趁勢而起,而與此同時,工作椅上的強制束縛裝置啟動,天花板上一只重錘當頭砸下,將暴怒的工作人員砸的頭破血流,人事不知。而后一陣清澈的水流噴射出來,將地上的工作人員和血跡一道沖洗地一干二凈。
整個過程讓王九看得嘖嘖稱奇,這套標準化工作流程,當年還是商斕妃設計發明出來,用以規范企業經營的,在這套流程的激勵之下,商斕妃小小年紀就積累了驚人的財富。而當時同樣富可敵國卻遠遜色于商斕妃的趙沉露,就時常諷刺她為黑心商人,下手比魔族還狠,金山銀山莫不是用血汗澆灌出來,絲毫不值得夸耀。
然而當趙沉露成為金玉城主的時候,卻非常自覺地照搬了商斕妃的設計,可見兩人實際感情非常好,平日的爭執只是表面現象。
過了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和前面那個工作人員有七八分神似的替補人員走了過來,歉然笑道:“抱歉讓您久等了,請問您有什么需要?”
王九說道:“我是前任城主趙沉露的前夫趙新宇,前來申請繼承她的部分遺產。”
“你說什么!?”
幾乎同樣的戲碼再次上演,片刻后,隨著清水沖洗掉地上的人體與血跡,終于有一個看起來像是負責人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
“先生,請里面說話。”
而當天晚上,有一個名為趙新宇的無恥投機客,自稱趙沉露前夫,前來趁火打劫的消息就傳遍了金玉城。
不出意外,這個消息成功引爆了百萬人的憤怒。
對于絕大多數一般的金玉人來說,哪怕再怎么不認同趙沉露身為城主的種種,但絕對承認她的個人魅力,以及她對金玉城做出的貢獻。
而這個突然跳出來的前夫,則是在用最下流的手段抹黑他們的偉大領袖,這種人,活該千刀萬剮,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