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家人這三個字,場內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壽宴上的那場鬧劇,固然主要責任是在沈若石,但趙金城的變態推波助瀾也功不可沒,如果當時沒有他那一聲外公,后面未必會發展到那么夸張的地步。
如今沈若石本人閉了死關,左膀右臂沈驚海也深居不出,這兩人雖說也可算罪有應得,但畢竟是沈城排名一二的強力人物,尤其工作狂魔沈驚海更是負責著沈城的相當一部分公務,就這么驟然消失,連工作交接都不做,對整個城市的運轉簡直是災難性的打擊,而城主府則毋庸置疑是打擊的核心點——單單是這幾日交接工作,就讓原先沈驚海的秘書忙得焦頭爛額,頭發狂掉。
因此城主府的工作人員們,就難免對元兇之一的趙金城有遷怒之心。聽到趙家人來,簡直恨不得立刻放下手中筆墨,提起刀槍出去將那張四方臉削成球形。
然而現在畢竟有外人在場,尤其陸莘的氣場展開以后,就如同一只小小的女王一般,威儀令人不敢造次,眾人雖然心中有火,但還是要等陸莘的命令。
陸莘見此,也是頭疼。
依照她的本意,那個覬覦輕茗美色的趙家變態,最好是一刀騸掉,再丟去戰象營作為禮品慰問那些狂猛剛勁的戰士們。
但現在的她,終歸代表著李家,不能由著性子做事,金玉城的大公子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能說騸就騸,他背后的金玉城主趙沉露,是讓圣宗宗主都大感頭疼的人物,處理趙家人的事情務必謹慎。
然而陸莘也實在不耐煩讓那個趙家變態進來搞什么外交辭令。思忖了一下,說道:“我去趕他走。”
陸莘打算以個人名義,也就是受害人沈輕茗的母親的身份,要趙金城有多遠滾多遠,這是私人恩怨,不涉及家族之間的外交糾紛,可以有效回避一些麻煩。
接下來,帶著一聲嘆息,陸莘踏步出門。
另一邊,站在城主府外的四方臉青年,也是戰戰兢兢,滿心忐忑。
接下來該怎么辦,他是一點譜也沒有了。
因為一時的沖動,激情的盲目,導致他在幾天之前做出了無比荒唐的舉動,非但惹得滿城風雨,還險些賠進了他的終身幸福。
這幾日每當閉上眼睛,他都會不由回憶起那噩夢一般的畫面——純真無邪,象征世間美之極致的女子,陡然膨脹,化為庸脂俗粉。
有人說,所謂悲劇,就是將美麗的事物摧毀給人看,趙金城感覺以自己的人生經歷而言,這幾日真正可謂是悲劇中的悲劇了。
所以,如果照著本心來說,他是恨不得立刻離開沈城,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是花上幾年時間周游列國,支持相州各地的兒童福利機構建設,用慈善來撫平心中的創傷。但是,他當然不能就這么離開。
惹出天大禍事,一句話不說拍拍屁股就走,這種下作的事情,金玉城的大公子當然做不出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沈城人要將他抽筋剝皮,他也得咬牙認下來——大不了回去找姐姐把筋皮重新粘合起來。
所以這一天,眼看沈城內部已經完成了權力交接,應有空閑處理他的事情了,趙金城便鼓起勇氣大著膽子登門拜訪,負荊請罪。
片刻之后,面前的門開了,然后出乎意料的,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款步而出,帶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威勢,仰著頭,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趙金城。
趙金城低著頭,目光不由便被這嬌小的女子奪去,只覺得那張嬌嫩卻又覆滿寒霜的臉蛋,隱約和自己曾經的摯愛有幾分相似。
接下來,便聽那女子輕聲開口說道:“趙金城,你還有臉過來?”
女子的聲線明顯刻意壓低過,但仍顯得稚嫩,仿佛是墊高了腳尖假裝自己已經是大人的小孩子。趙金城聞言不由莞爾,強忍著伸手摸頭的沖動,笑道:“你是輕茗的姐姐嗎?”
趙金城目瞪口呆地看到一根青筋在女子的太陽穴附近綻放出來。
而女子那雙眼睛里,則分明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對陸莘來說,這大概是近些年來最大的恥辱了。
沈輕茗的姐姐?你這門板臉特么全家都是瞎子吧!?我頭戴的是已婚婦人才會佩戴的翠玉發簪,穿的是象征家族長老地位的金杏裙衫,腳下則是象征年齡閱歷的墨櫻繡花鞋,臉上容妝更是天香閣的妙手天師親自設計的熟女妝,你特么全都視而不見的嗎?!
對于一般的母親而言,若是被人評價為和女兒形同姐妹,大概算是相當討巧的贊美,但對陸莘而言,這簡直是正中死穴的一擊暴擊,若不是她年高德昭,修養深厚,怕是早就提起金烏劍和這瞎眼的鞋盒臉決一死戰了。
用了很長時間,陸莘才終于平息了怒火,冷聲說道:“我是沈輕茗的母親。”
趙金城聞言一驚,目光中迸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母親?就你!?
但接下來,趙金城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關于沈輕茗的資料中,的確提到她的后媽,也就是陸家的千金小公主陸莘,和沈輕茗意外地相似。
現在看來,這個相似,恐怕并不是指臉…
意識到這一點后,趙金城心中先是茫然,而后則是震驚。
世間竟有這樣人物?!資料上,陸莘是1970年人,也就是如今年近50!雖然修仙者有很多駐顏手段,年近百歲卻如青年者比比皆是,但是像陸莘這么逼真的,卻是趙金城生平僅見!
難道說…
不及多想,趙金城便感到渾身一冷,面前的女子已經裸地釋放出了殺機,顯然自己是把她得罪狠了…
帶著一絲苦笑,趙金城連忙拱手致歉道:“抱歉,我實在有眼無珠,連瞎子也不如,竟沒認出陸家‘金烏銀月’。”
這句話一出,陸莘便感到眼前一亮。
所謂金烏銀月,是她少女時期在陸家大院闖出的小小名聲,20歲前,她的修行資質問題尚未暴露徹底,靠著家族的資源傾瀉,勉強也算是修仙者中的青年才俊,真元境界和神識修為都是不凡,尤其家傳金烏劍術更是在她的創新之下有了不凡的進化,能夠在劍舞中呈現銀月的光芒,華麗非凡,在小姐妹中深受好評。
雖然后來和李風云結婚后,被告知那不過是舞劍過快降低了金烏的溫度導致光澤退化…但陸莘顯然不會在意李風云這種胡言亂語,在連續幾天給李風云準備飯菜時弄混鹽和糖后,終于讓李風云也承認了她當年的創新有著積極意義。
如今再聽人提起金烏銀月,雖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卻還是驚喜。
想不到這個衣柜臉雖然變態,但還挺識貨的…
心情略微好轉后,陸莘的表情也變得溫和了幾分,雖然嘴上的言辭依然不饒人,卻總算沒那么咄咄逼人了。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也清楚,虛言假意的道歉大可不必,只要以后有多遠躲多遠,再不見面,就足夠了。”
趙金城聞言,心中黯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果然不可能得到諒解…但是,人家諒解不諒解是一回事,道歉不道歉就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死有余辜,所以不求諒解,但盡心意。”
說著,趙金城畢恭畢敬地遞來一方金印。
陸莘不由一驚:“這…”
趙金城解釋道:“這里面存了十萬靈石…我知道我做的事情絕非金錢能夠彌補,但作為金玉人,道歉時最大的誠意就是真金白銀,還望您能理解。這是我近些年的全部個人積蓄,謹以此在私人層面表示歉意,希望能夠多多少少補償到輕茗受到的傷害。”
而后,趙金城又取出一紙契約:“這是我以金玉城大公子的身份簽發的行政令,持此令,李家日后可在金玉城內獲得最高檔的貿易優惠,并分享部分金玉城的經濟數據。這是對公層面的致歉…只可惜姐姐這幾日都在閉關養傷,始終聯系不上,以我的權限能做到的就只有這樣。等她出關以后,一定另有補償。”
這番坦誠的態度,倒是讓陸莘一時間發不出火來。
而趙金城則立刻抓住機會,將金印和契約不由分說地塞到了陸莘手中,然后深深一躬:“再次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之前我一時糊涂,給清明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煩,真的是,太對不起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陸莘也真是無可奈何,她本就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趙金城誠意至此,簡直讓人感覺無懈可擊。若是繼續譴責下去,反而顯得是她惡意刁難,理虧在先。
于是無奈之下,陸莘只好板著臉說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而后便轉身進門,給趙金城結結實實吃了一記閉門羹。
門外,趙金城看著緊閉的院門,心中絲毫沒有被人拒之門外的氣餒或者屈辱,目光中只流露出一絲出神。
青云陸家的小公主,原來,世間真的是有這樣的人啊,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
在門口駐足片刻,趙金城轉身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書桌前,他奮筆疾書,向遠在金玉城的工作秘書寫去了一封信。
”立刻給我調查青云陸家的一切資料,尤其重點關注一下近期他們家族是否有尚未婚配的年輕女子,與金烏銀月的血緣關系越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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