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0日晚 當日晚間。
李家大院,陸莘獨坐于茶室之中,面前一杯香茗浮起宛如生靈一般靈動的水霧,并播撒出滿室清香。然而相貌娟秀的少女,卻將秀氣的兩條眉毛緊緊擰在一起,體內暴雨般密布,烈焰般洶涌的真元則從白皙的皮膚中絲絲滲出,令整間屋的溫度都為之上升,靜謐的氣氛被破壞殆盡,也足顯示出她此時心境之惡劣。
偏偏此時此刻,卻沒人能幫她派遣或者消解這份郁悶,丈夫李風云自打白天用出驚天雙劍后,就開始不斷走神,儼然于劍法一道又有新的想法,這種時候他一心修行,完全把自家妻子置于腦后。多年相處,陸莘也是習慣了。
而自家那個笨蛋兒子…完全繼承了他爹的修行專注,每日除了練功就是練功,有時候甚至兩三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也是悶葫蘆。
正煩悶間,忽然侍女來報:“夫人,趙夫人來了。”
陸莘精神一震:“哦?趙嫣姐來了?快請進。”
李家大院里,與陸莘關系最好的便是三房當家李空城的妻子趙嫣,同樣出身七大世家,同樣是婚后專心相夫教子,兩人頗有共同語言,幾年相處,私下里早已姐妹相稱——卻是趙嫣為姐姐。
片刻后,一位高挑婀娜的女子走入茶室,一進屋便帶來滿室溫香,而陸莘的心頭火也瞬息為之滅卻,精致的小臉洋溢起笑容,同時已經起身去取茶葉,對于最在意的客人,陸莘向來是親自奉茶。
“姐姐你怎么來了?”
“來看你啊。”趙嫣邊說著,邊提起手邊一只精致餐盒,“還帶了你最愛吃的點心。”
“啊,桂花糕?”
“還有藕粉圓子。”趙嫣笑著打開食盒,將自己親手做的點心一盤盤端出來,玫瑰餅、糖蒸酥酪、菊花酥…很快就擺滿了茶幾。
“好多啊。”
“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就多做了一點。”趙嫣蓋起食盒,笑道,“快吃吧。”
陸莘嘆道:“還是姐姐關心我。”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客氣話。怎么,又有什么煩心事了?”
陸莘說道:“還不是輕茗的事。”
趙嫣奇道:“輕茗怎么了?往年你是煩她修行不成,今年據說已破風障,又練成神奇的天外飛劍,令外門交口稱贊…”
陸莘直言道:“她好像恨上了我和風云。”
“怎么回事?”
陸莘便將白天的事情說了,言畢又是皺眉嘆息:“輕茗這孩子自幼就獨立倔強,本以為給她些壓力,便能督促她努力奮進。誰知努力雖是努力了,卻走了邪門歪道,唉,明明是李家的繼承人,卻…”
趙嫣聞言,沉吟起來,同時遞給陸莘一塊桂花糕,陸莘下意識地接過來,小口小口咬著,兩只杏眼鎖著趙嫣,等著她的答復。
“妹妹,這件事你的確是做錯了,雖然你是一番苦心,但用力過猛,過猶不及了。輕茗終歸只是個孩子,你不能用成年人的標準去要求她,要她領會你們的一片苦心,還能一門心思專注修行不走歪路,這實在強人所難了。”
一邊說,趙嫣一邊溫和地摸了摸陸莘的頭發,同時又遞給她一只玫瑰餅:“來,吃吧。”
“唔。”陸莘接過餅子,一邊輕輕咬著,一邊沉思于趙嫣所說的過猶不及,片刻之后皺起眉頭,含糊不清道,“那現在該怎么做,我原是想找清在背后指點她修行的妖人,或者干脆毀了她的功法秘籍…”
趙嫣連忙勸阻道:“那就是雪上加霜,只會讓她更恨你們,和家族離心離德,教育孩子,還是要恩威并施,修行上的要求要嚴格,可平日里的溫情也不可或缺。”
“溫情?對沈月娥的女兒?”陸莘用力搖頭,“絕對不行,這是原則問題!”一邊說,一邊用力咬下一角牛舌餅用力咀嚼。
趙嫣失笑,也不多說,只是默默地撫摸著陸莘的頭發,待她就著茶水將點心吞咽下去,才開解道:“就算不愿勉強自己去做慈母,至少在吃穿用度上可以展現你身為主母的慷慨呀。”
陸莘說道:“姐姐是說給她銀兩靈石和其他資源?可她一個小孩子,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她突破風障后,我已將例錢漲了回來,外門資源也隨之傾斜,再多的銀兩靈石,只會成為奢靡享受之資。而一個修士,在最應努力奮進的時候沉迷于享樂,就算有再好的天資也會一事無成,何況輕茗她天資并不算好…”
趙嫣說道:“現在是要努力挽回感情,哪能這么斤斤計較?何況修行也是要張弛有道,如大哥那般天才人物,也會有修行的閑暇時光,更何況輕茗一個沒了娘的女孩子。”
陸莘頓時無言以對,悶悶地被趙嫣喂著吃了幾塊糕點,問道:“那姐姐你說我該給她多少資源才好?”
“現在是要補償過去數年間的過度嚴苛,所以,之前有多嚴厲,現在就要有多慷慨。具體的尺度,還要你和大哥自行衡量。來,再吃一塊這個…”
陸莘終于有些回過味來:“姐姐,希望不是我太敏感…不過,我總感覺你好像在把我當成小動物一樣喂養?”
趙嫣只是笑著搖頭:“哪有的事,你想多了,咦,蘿卜糕沒有吃誒,不要挑食啊。”
一邊說,趙嫣一邊又摸了摸陸莘的頭。
“…”
送走趙嫣后,陸莘便叫來丈夫,商討李輕茗的事情。
片刻后李風云快步而來,只是雙目微閉,卻正陷入失神狀態。
陸莘也不以為意,只是笑了笑,起身為相公沏上茶水,等待他從出神中恢復過來。
這位李家當家人習慣性走神多年,于此道已經出神入化,在走神之前設定好目的地后,大腦可以自動導航,尋路、跨越障礙,精準無比。甚至還能完成簡單的任務,例如購物、進食、快遞等,如果善加利用,非常方便。
待到茶水微涼時,李風云放長出口氣,清醒過來。將注意力轉回到妻子身上,然而下一刻,他便驚訝地問道:“莘兒你怎么好像胖了?”
陸莘頓時面色漲紅:“胡說,哪有胖!?”
李風云雙目綻放微光:“真的有,腰圍比上午時候要粗了…”
“不許說!”陸莘直接就是一道金烏劍氣轟了過去,結果理所當然被李風云的護體真元消化于無形。
“下午趙嫣姐姐來過了,帶了不少點心…總之,回歸正題吧,關于輕茗,趙嫣姐建議咱們用銀兩靈石等物,彌補過去幾年對輕茗的虧待…”陸莘將下午茶會上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又說,“趙嫣姐說具體尺度要咱們自行把握,我便想和你商量一下,到底該如何補償,補償多少,才能讓那小丫頭回心轉意。”
李風云聞言,輕輕皺起眉頭:“用靈石銀兩等物,彌補過去的虧欠么?”
陸莘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你想說這些身外之物,遠不如真情實感么?哼,想也別想,這是原則問題!幫助她成才是一回事,對她親善友好是另外一回事!”
“不,我只是在考慮究竟要用多少靈石銀兩,才能扭轉輕茗的感情。這里面涉及到非常復雜的計算,有些系數不好確認。”
陸莘又哼了一聲:“有什么可算的嘛,直接給她一萬靈石好了。”
“不妥不妥,做錯事后,除了實際利益的補償外,更需要體現的是彌補的誠意,盲目的定量賠償會讓人感覺敷衍,反而是精確的計算,更能體現誠意。”
陸莘奇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李風云張了張嘴,看著妻子的臉龐,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行了,你這個樣子,我一看就知道是誰了。啊,難怪當年吵架之后,你會給我寄那么個奇怪的道歉信,里面還夾著四千多的靈石券!”
李風云說道:“是啊,之后你就和我言歸于好,可見月娥的方法并沒有錯。”
“沒錯個鬼啊!我要不是…算了,總之,你的意思就是我們需要詳細測算李輕茗的損失,然后再精準地進行補償對吧。”
陸莘看起來明顯有些不開心,但還是認真計算起來:“首先來算例錢,這些年被我克扣的例錢共計是3200兩白銀和50靈石…”
李風云插口道:“錯了錯了。”
陸莘不開心道:“哪里錯了?!這些年克扣的例錢,每一分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應當把利息也計算上去。”
“…”
片刻后,陸莘重新計算了一遍,“按照青云城票號們的平均利率來重新算過的話,大約是…12440兩白銀,還有190靈石。大約就是這些了?”
李風云補充道:“此外還有被逐出內門的精神損失費,以及在外門被過高要求的精神損失費。”
陸莘問:“這要如何定量?”
李風云皺起眉頭:“這個我也沒考慮成熟,不過,或許不妨換位考慮,倘若當時輕茗被逐出內門時,又意外得到一筆錢財,那么數量超過多少才能彌補當時心理上的打擊?”
陸莘氣道:“這不還是沒法定量嘛?你這出的什么餿主意,根本沒法算啊!”
“是啊,沒法定量,要如何計算?”李風云眉頭越皺越緊,口中沉吟不休,片刻后忽然眉頭舒展,宛如茅塞頓開,欣喜道,“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啊!可以直接破解眼下所有的難題,莘兒你稍等一下。”
而后就在原地呆立不動起來,片刻后,一道飛劍直出窗外。
陸莘在旁邊看的納悶:“你在干什么?”
“哦,我在給輕茗寫信。”
“什么!?”
李風云得意道:“我剛剛想到,補償這種事,當然是詢問本人最方便快捷了,所以我就寫信給輕茗,問她究竟要多少錢才肯原諒我們。”
陸莘手中的毛筆當啷一聲就落到了地上。
“你,你這蠢貨,是巴不得女兒和你早點斷絕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