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檄文陳實情,任爾評對錯 噹——
噹——
一連三聲鐘響,自上古時代存活下來的大能,皆知這是圣人有事昭告天下,天道現出異象。
圣人法旨!
但這次的圣人檄文頗為玄妙,能見到檄文、能聽到鐘聲的,只是那些看過天庭討魔檄文,或是聽旁人說起過楊戩與墨寒之事者。
三界遍尋,只擇知者傳達。
這就是圣人才有的通天手段,化天道為其所用!
今后,但凡有人掐指推算,引出天庭放出的那道討魔檄文,這道圣人檄文就會在其后自行現身…
鐘聲入天庭。
凌霄寶殿的正中,坐在云霧縹緲之地的中年男人面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猛地揮手,就聽玉器破碎聲從側旁傳來,臺階上有幾顆糕點跳動滾落。
聽聞那鐘聲,下方的幾名天庭重臣也是盡皆變了面色,卻不敢多說什么,只能低頭不語。
此時還能面不改色的,也只有站在云霧間的太白金星罷了。
北俱蘆洲。
黑山附近的天空中,遠遠近近、上上下下,站了數百道身影,在此地的大羅金仙也有數十人,都為討魔而來。
這些人影離著石碑狀的黑山幾十里,僅有幾位大羅金仙施展神通,將漫天的魔氣暫時壓在了此地。
他們在傳聲商議滅魔之法,已經商討了一日一夜,依然沒什么行之有效的對策。
那黑山之中盤踞的妖魔異動連連,似乎下一刻就要沖天而起,沖破云霄,殺向三十三重天。
忽聽天地之間鐘聲響起,此地數百人盡皆神情震動,心有所感,看向天邊。
一道彌漫著玉色光華的絹帛緩緩飛來!
“圣人旨!”
“哪位圣人老爺的旨意?”
“快些查看,必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面對這道圣人檄文,莫說是大羅金仙,準圣境的大能怕是都要心中震動。
這些人急忙召來檄文觀看,便見,這數百人影的身前,盡皆顯化出了同一道檄文。一時間,霞光遍地,寶氣漫天。
不只此處,三界之中,洪荒五部洲之地,三千大世界…但凡能聽聞天地鐘響者,皆可引出圣人檄文觀看。
打開檄文后,這些修道之人一個個神色各異,若有所思。
抬頭便是一句:
‘洪荒三界諸仙者,玉虛弟子楊戩,借師祖檄文與眾仙云’。
言明這圣人檄文是何人所寫,并非是玉虛宮圣人的旨意,只是楊戩借了這道檄文,傳達他的話語罷了。
這讓不少人松了口氣。
圣人檄文一出,每次都是大事,每次也都是大禍。
圣人門下的徒孫,借圣人檄文發出布告,雖顯得這道圣人檄文有些兒戲,但等他們推算得知,這道圣人檄文只尋知前事之人,也是對圣人的神通驚嘆莫名。
這檄文,是針對天庭討魔檄文而來;更是在玉帝臉上打了一耳光,還自帶三聲‘響兒’的那種。
楊戩書曰:
‘天庭討魔檄文所言,與我有偏袒之意,愧不敢當,故借此檄文言說此事經過。
歲于五百,天將墨寒奉命擄我生母,卻趁機殺我父兄,欺我年幼、重傷我軀,險死還生,此不共戴天之仇。
今日闖蕩洪荒,不敢辱沒玉虛傳承,闖出少許聲名。天帝惜才,命太白金星于東海宣旨,辟我入天庭任職。我自覺修道時淺,尚未行孝長輩膝前,自不敢答應。
那墨寒卻怕我入天庭與他爭玉帝陛下之寵信,以變化之法化作太白金星之容貌再入龍宮,意圖誆騙。我雖識破,卻心覺此乃救我母親之機,則將計就計,欲探其虛實。
行至北俱蘆洲,此獠猙獰畢露,卻是志大才疏、心生傲慢,戩僥幸斬其仙軀,擄其元神寄托之寶…
…墨寒部將皆追殺于我,蓋以大陣、刮地百丈、翻山倒海,幸得那孤山之底有暗洞藏身,暫避災禍…’
檄文看到此處,剛過一半,但不少仙人已經有些贊嘆。
天將墨寒乃是大羅金仙,竟被楊戩斬殺,楊戩總共才修道多少年?
五百年!
五百年前還是凡人之軀的楊戩,五百年后斬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那仇人還是大羅金仙!
此事帶給修道者的震動,堪稱空前!
直讓人覺得,數萬年苦修皆是虛妄,十萬年浮沉都是虛度,難免有點唏噓感慨,或是憤而暗罵。
繼續讀下去,從這檄文的表述,已不難想象到楊戩當時的處境是何等艱難。
一百多名天將追殺,又有兩名大羅壓陣,更是精擅征戰殺伐之大陣;
自身躲于暗洞之中,身受困乏之苦,說不定與墨寒相爭時,還受了重傷…
而當大部分修道者讀到那句‘前人遺澤,共工之血’,大多羨慕楊戩的逆天運道,心嘆楊戩果然身具大氣運。
當然,從一而終堅持暗罵楊戩者,也是不在少數。
又讀到:
‘戩思御敵之策,冒險一試,將上古大神通者共工之戾氣導出,匯入墨寒元神之力,又取北俱蘆洲之戾氣,煉化七日,得一吞噬元神之妖魔,藏于山中暗洞。’
在北俱蘆洲的這一道道身影,盡皆震撼莫名,抬頭看向了在天地間肆虐的妖魔…
這是,楊戩弄出來的?
“此子當真…”
滿臉絡腮胡子、背著一把大刀的壯漢,想對此評說一二,卻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些什么。
說楊戩心狠手辣?為殺敵竟然不惜做出這般妖魔,以致其為禍一方?
修道之人又有幾個善良之輩?洪荒廣為流傳的‘老好人紅云之死’,那是人盡皆知的典故。
不少人平心而論,覺得自己在楊戩當時所處的境地,脫身已是不易,而楊戩還能算計敵手,心智之堅韌,遠超尋常修道之人。
雖然手段不算光彩。
似乎是怕人不信,檄文中,楊戩將當時的布置盡數陳列。
先是暗中查探那一百多名天將藏身之所在,而后在黑山上下兩洞的斷層暗施布置,又故意留下‘封魔之地’引敵上鉤。
再直接現身,故技重施,巧布疑陣,以真亂假,令真假虛幻。
引開另一名大羅之后,快速折返而回,放出暗洞之魔,吞噬在洞內那群天將。
隨后,又在關鍵時刻突然現身,一己之力截斷對方求生之門。更是硬抗大羅金仙一擊,將那大羅金仙打回洞中,破開其仙軀之防,塞入了妖魔之口。
楊戩也已重傷,勉強飛遁萬里,摔入了一處可避開瘴氣的秘地。
沉睡七日方醒,醒來后,方得知此地變故,妖魔成勢。
‘天庭檄文包庇于我,我心感其恩德,卻不敢不言明此事之原委…’
不少人看罷檄文,都是默然,心中百感交集。
罵者有,贊者亦存,爭議難平。
“所求問心無愧,唉,好一個問心無愧!”
一中年文士面對數十里外的妖魔,一聲長嘆,略感蕭瑟,對著那黑山大喊一聲:“南宮兄!你身死于此,卻要知為何而死!這妖魔,是楊戩為殺敵所煉!你卻是白白遭了劫禍!”
周圍那數百人影也和相熟之人互相傳聲,或是直接出言討論。
“這事還真沒法說對錯、論功過,只能說楊戩太厲害,那群天將也是太過失智。”
“玉帝包庇楊戩,楊戩反倒是自己站出來將事情原委告知,甚至不惜動用圣人檄文,這怕是另有深意。”
“這有什么?玉帝想重用楊戩,以此事賣他個好罷了。可惜,楊戩不愿受制于人,甘愿被天下人斥罵。”
“五百年,才修道五百年啊,一道檄文,就差點把這天捅破了…”
“諸位!”忽而一聲清喝,數百道目光落在了一名背負長劍、身穿白袍的年輕道人身上。
劍仙呂純陽!
聽呂純陽朗聲道:“我與楊戩有些私交,此時本不該言說此事。可我和楊戩結識時,便覺他行事光明磊落,為人有君子之風。他當日為殺敵,已是拼盡全力,做出這般妖魔時,應當是有毀此妖魔之法門。”
“可惜,他當日重傷,昏迷七日,只能放任這妖魔勢大,釀成南宮掌門之禍事。可有一點,卻甚是讓人驚疑!”
“諸位道友仔細品味,這妖魔如何能盡數吞得墨寒部將?楊戩只是算計到了一位大羅,另一位大羅與其他諸多天將為何同時折損在此?天庭檄文雖已成笑柄,其中之深意,卻讓人不得不深思!”
呂純陽一番話雖然偏袒楊戩,但又點出了前后兩道檄文之間的矛盾所在。
能修道金仙、大羅境的,也沒幾個愚笨之人,此時紛紛恍然。
原本祭奠那位‘南宮兄’的中年文士,此時更是憤恨的罵了句:“南宮兄這條性命!也難以算在那位楊戩道友身上!終其根本,還在天庭!”
“不錯!此事頗多疑竇,怕是難以解開了。”
“當日之事,除卻楊戩外,那些天將竟死了個一干二凈!哈哈,好一個一干二凈!是怕他們活下來,走漏了什么風聲嗎?”
“為何都說此乃天庭所為?為何不能是闡教之人在背后…”
“王兄說笑了,若是闡教出手,為何不滅掉此地妖魔?留下它,給楊戩和闡教招罵名嗎?”
不少修道者忍不住出言怒斥,只覺得此事太過荒謬,背后算計之人,下手也太狠太毒了些。
便在此時,忽聽一聲長嘯,一道身影自南邊天際快速飛來。
呂純陽當時就是一喜,大喊:“楊老弟!你傷可好了?”
“呂大哥!我先去除魔!”
來人若不是楊戩,又能是何人?